<>萧衍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将视线落到了黑漆漆的江面上,他的声音悠远而空灵,“虽是同父却非同母所出,皇亲国戚之间的手足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坚固。这一路的杀手,怕也是我的手足所为。”
沈幼清侧着脸看着萧衍,月光下的萧衍显得十分的寂寞。
“我自小就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之中,比任何人都了解人性的可怖。在高墙内院里,没有亲情,只有手段。没有温情,只有透骨的寒冷。人人都觊觎着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为了那个位置而不择手段。骨肉相残,兄弟阋墙……”
萧衍的语气十分悲凉,让人心生同情。
若是受够了这些,所有的一切都看淡,除了让人心疼也没有什么。可是萧衍不一样,纵然看透了人性中的黑暗,他仍旧向往人与人之间的温情。
正因为如此,更显得他可悲又可怜。
沈幼清往他怀中靠了靠,低声唤道,“萧衍,你别怕,往后我会陪着你。”
萧衍紧紧地抱着她,轻声说,“我从未怕过,只是认识了你却无端端生出恐惧。”
沈幼清不解,偏着头要去看他,却被萧衍抱的越发的紧,“认识你之前,我不怕死。可认识你之后,我却恐惧死亡。”
“为什么?”
“我怕我死后,你孤苦无依,被人欺辱。我更怕,不能紧紧握着你的手,与你到白头。清儿,此生此世,我萧衍只想与你长相厮守。”
沈幼清低声笑了笑,依偎在萧衍怀中,轻声道,“往后你去哪我去哪,你若是去了黄泉,我便陪你去黄泉。纵然是黄泉路上,你也得护着我。”
萧衍鼻尖一酸,嗓子里一阵哽咽,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夜深了,江上寒风阵阵,让人无端的升起寂寥之感。
前路多舛,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能做的只是在能拥抱的时候,尽量拥抱,如此而已。
第二天午时在陵江城渡口上岸,有一虎背熊腰的大汉侯在渡口,见萧衍等人,连忙上前道,“我家主人命小人在此恭候多时,请沈姑娘随小人来。”
“你主人是什么人?”沈幼清一脸茫然的看着汉子道,萧衍保护的姿势也很明显,余生和小武生怕萧衍被袭,每个人精神都绷地紧紧的。
汉子挠着头,十分为难的道,“主人道你去了便知。”
沈幼清犹豫不决,看向萧衍道,“会是杀手吗?”
汉子闻言,连忙摆着手道,“我们家主子并非杀手,这一路倒是替你们料理了不少的杀手,主人并无恶意,只是想请沈姑娘叙叙旧罢了。”
听了汉子这番言语,沈幼清犹豫良久,“要不,我们去看看?”
“去瞧瞧也无妨,看看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萧衍并没有多戒备,能这样光明正大的找上门来的,大多不是杀手。
“公子,对方不知是敌是友,我们还是赶路要紧。”余生显然是不想让萧衍以身涉险,连忙出声阻止。在余生看来,萧衍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走一趟不妨事。”萧衍冷声道。
余生着急了,“公子,您身份尊贵,这样以身犯险只怕是不妥。这一路危险重重,若这是对方的圈套,我们可就……”
萧衍没有理会余生,拉着沈幼清的手看向汉子道,“前面带路吧。”
汉子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闭上了嘴,只管在前头带路。不论沈幼清如何试探,他只是挠着头傻笑着说,“我们家主人说了,您去了就知道他是谁了!”
左右不过就是这一句话,沈幼清气急,索性没有再问。
进了陵江城,城中热闹非凡,街边到处都是卖吃食的,人来人往,喧嚣不已。
“小心点。”萧衍将冲撞上来的浪荡公子不着痕迹的推了过去,伸手将沈幼清圈在怀中,尽量让她与旁边的人隔离开。
领路的汉子在人群中像是入了水的鱼,十分灵活。
余生等人十分谨慎,生怕那些杀手会在这喧嚣的大街上动手。
好在汉子很快在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沈幼清等人道,“沈姑娘,主人就在这里。”
“烦劳带路。”
汉子连忙将沈幼清引进了酒楼,酒楼中坐满了客人,客人之间的吵闹声几乎要将酒楼的屋顶给掀翻了。
“沈姑娘,主人在楼上。”汉子见沈幼清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忙出声提醒。
沈幼清点了点头,与萧衍一起上了二楼。
汉子在一间包间前停下脚步,敲了敲门道,“主人,沈姑娘到了。”
屋里传来了些许动静,汉子朝着沈幼清道,“主人已经允了你们进去,沈姑娘请吧。”
沈幼清看了看萧衍,萧衍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纵然是敌人,也不会选在这闹市里动手,不用害怕。”
沈幼清轻轻点了点头,萧衍拉着沈幼清推开了包间的门,扑鼻而来的是清幽的檀香味。
“恭候小娘子多时了。”爽朗的笑声从屋子里传过来,让沈幼清稍微有些心安。
“薄公子,别来无恙。”沈幼清道。
薄慕言一身红衣,倚在软塌上,左手持纸扇,右手持酒壶,虚着眼朝着门口看过来。
领路的汉子将沈幼清和萧衍请入之后,关上了门,将余生等人阻在外头。
萧衍拉着沈幼清在桌前坐下来,看着薄慕言道,“何故这样装神弄鬼?”
“哪里是装神弄鬼,这一路若不是本少爷照拂,只怕你们都到不了这陵江城。”薄慕言喝了一口酒慢悠悠的说。
“这些杀手你知道来路?”萧衍给沈幼清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的问。
对于薄慕言是否知道杀手的来路,似乎并不热络。
“景亲王心里不是早已经有答案了吗,何必巴巴来问本少爷?”薄慕言对着萧衍说话,可一双眼睛却盯在沈幼清的身上,“小娘子这一路受了不少惊吓吧?”
沈幼清没有回答薄慕言的问题,倒是看着他问,“杀手是朝廷里的人派来的,是吗?”
“是朝廷里派来的,却并非仁亲王与硕亲王所为。”薄慕言轻飘飘的说,丝毫没有觉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有什么打紧。
沈幼清看到萧衍微微松了一口气,薄慕言又道,“却是两位亲王授意,靖国公找的人,这一路上埋伏的杀手不是一个组织,看来所有人都不希望景亲王回到晋城呐!”
萧衍神色未变,只是看着薄慕言云淡风轻的道,“你不过是商会的堂主而已,如何会知晓朝堂中的事情?”
“有杀手的地方就是江湖,知道些朝堂之事有什么了不起?你无非是想知道,本少爷告诉你这么多的事,到底是存了怎样的心思。”薄慕言冷笑道,“况且本少爷做事单凭自己的喜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考虑后果。”
“再来,我与小娘子到底是相识一场,怎能眼睁睁看着小娘子陪着你同入深渊?景亲王在朝中没有什么权势,当初逃离是为了保命,现在回去,也只能是死路一条。在仁亲王和硕亲王的权势下,你并没有半分胜算。纵然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你还要带着沈姑娘一起回到那种残酷的战场?”
萧衍沉默不语,仿佛是默认了薄慕言的话。
薄慕言见萧衍不说话,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将手中的酒壶扔到了一旁,壶中酒哗啦啦的流了一地,谁也没有去看一眼。原本歪在软塌上的薄慕言也坐了起来,与沈幼清遥遥相对。
“小娘子,你眼中的达官贵人风光无限,但暗地里却肮脏不堪。即便是与你山盟海誓的景亲王,身上也有不愿让你知道的事情。你可知前路艰辛,或许在半路上就被人要了性命,如此你也愿意随景亲王一道上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