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酒吧。
周三,一如既往,酒吧门口挂了歇业的牌子。
杜珩盯着高脚杯中红色的液体,手指捻住细细的杯脚轻晃,杯中的液体便跟着起伏跌宕。
他忽然一口饮尽,杯壁上只留下红色残迹,一滴也不剩。
“杜老板。”
杜珩转过头,看着面前站着的三位不速之客。
大概刚才想得太入神,人都走到跟前了他还没察觉。
他瞧了一眼程琛,勾唇:“小琛,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程琛皱了皱眉,还未说话,闻千秋便冷冷开口了:“我们不是来看你的。”
何彤这会儿特机灵,立马接话:“我们是来抓你的!”
杜珩一顿,笑着点头,没再说话。
这是……认了?
何彤有点措手不及,就没见过这么配合的罪犯!说认罪就认罪,让人后边儿的话怎么说?
闻千秋突然走过去,拿起桌上饮空的杯子。
杜珩陡然变色,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把杯子放在鼻下闻了闻,似笑非笑:“真是……好酒。”
好酒?
何彤好奇地凑过去深深一吸,这一吸差点没把晚饭给呕出来。
“卧槽!好大一股腥味!”
她跳起来,溜得远远的,手掌拼命在鼻子下扇风。
杜珩脸色苍白,眼中暗潮翻涌。
他死死盯着闻千秋,过了一会儿,终于动了动唇:“你们都知道了?”
他忽然看向程琛,问:“你也知道?”
程琛神情淡淡:“是。”
杜珩沉默。
因为没有人开口说话,整间酒吧显得异常安静。何彤无聊得打了个哈欠,杜珩看了她一眼,她立马冻结了。
杜珩说:“你们知道卟啉症吗?”
话问出口,他一阵恍惚,仿佛时间一瞬间回到了十年前。
“你知道卟啉症吗?”
那个干净清秀的男孩这样问他。
他那时怎么回答的?记不太清了,应该是不知道吧。
那时他连卟啉症是哪三个字都不知道,现在他却能毫不犹豫地告诉眼前这三个人:“卟啉症又名血紫质病,是血红素合成途径当中,由于缺乏某种酶或酶活性降低,而引起的一组卟啉代谢障碍性疾病。”
与当年的他不一样的是,他们脸上并没有显出惊讶。
显然,来之前他们已调查得一清二楚,做了万全准备。
不过他还是像那个人当初一样,用浅显的话解释这个病症:“卟啉症就是吸血鬼病,患者不能见光,还必须输血才能缓解病症……得了这种病的人,就得像吸血鬼一样肮脏地生活,见不得光。”
那个人说:“每一个卟啉症患者都是该隐的后代,因为该隐杀了亚当,所以必须受到惩罚。做错了事,就必须受罚。”
闻千秋冷笑:“做错事,就必须受到惩罚。你做的错事还不够多吗?”
杜珩从记忆里回过神,看着她,声音沙哑:“我只是渴了。”
是啊,他只是渴了。
自从那个人走了以后,他就陷入极度的**。无论喝多少水,多少酒,都不能够缓解这种令人狂暴的渴意。
直到……他尝到了血。
铁锈似的腥,于他而言,却如甘泉般甜。初始他也不是没有过挣扎,心理医生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没有一个能解决他的问题。
而他,也渐渐适应……或者说麻木。如果说,嗜血是那个人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哪怕再疯狂,再可怕,他也愿意接受。
程琛问:“kay跟你是什么关系?”
杜珩神情木然:“他是我聘请的调酒师。”
当然,他们想知道并不是这个。
杜珩看着空杯,喉咙又干燥起来,舌头味蕾无一不在叫嚣着需要红色液体的灌溉。
他烦躁地拿出烟,点燃,猛吸一口,再吐出。鼻子和嘴巴窜出的缕缕白烟,弥漫散开,最后消失在空气中,留下的气味却久久不散。
“我们在s市认识的,他需要实验体,我需要新鲜人血,各取所需,就这么合作上了。后来我搬到这里开了酒吧,他也就成了调酒师。”
他抖了抖烟,吧台上便多了一小撮灰烬。
“不过从来没弄出人命,我一直警告他,他却变本加厉。我渐渐不再参与他的事情,我们各自行动,互不干扰。”
互不干扰?
闻千秋讥诮地笑了一声。
他浑不在意地继续道:“他的事我从来不主动问,也不太清楚。后来看了新闻隐约猜到与他有关。周晓霞的血是他抽的,送给我作为房租。”
何彤听得头皮发麻。
拿血当房租,亏他想的出来!
程琛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唐怡的失踪是不是跟你有关?”
杜珩愣了一下,似乎在想唐怡是谁。
程琛不得不提醒:“一个女高中生……”
他顿时想起来了。那个青涩稚嫩的小女孩,没有任何戒备,就这么喝下他递来的水,掺有迷幻药的水。
“我抽过她的血,之后就再没见过。”
杜珩不甚在意地说道,“或许她被kay盯上带走了,就像周晓霞一样,成为他的研究对象。”
唐怡失踪那么多天,也不知道被kay研究成什么样了……
何彤咬牙骂道:“畜生!”
她的眼睛盯着杜珩,也不知是在骂杜珩,还是kay。
不管是哪个,都丧尽天良,毫无人性。杜珩表面上没有参与,可他却以沉默纵容了kay的犯罪,袖手旁观不说,甚至还提供猎物的场所。
哦,他也有苦衷,他需要新鲜的人血解渴,黑市的血袋无法令他满足。他纵然可以通过下药的手段获得血液,但毕竟有风险,何况他对血的需求也越来越大。所以,他需要kay,可以稳定长期供血的kay。
杜珩眉毛轻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只是我的比较特别,你无法接受而已。何况,我并没有伤害任何人。”
他还有理了?
何彤火大:“你见死不救,姑息养歼,就是帮凶!”
杜珩愣了愣,没在纠缠这个话题,淡笑道:“你们就这么来找我,不怕打草惊蛇?”
何彤得意地告诉他:“那个kay跑不掉的!”
今天下午传来的消息,闻千秋派去的人潜入kay的住宅,在地下室发现唐怡。当即就报警叫救护车。
kay被逮个正着,已经被请进警局喝茶了。下次出来……嘿嘿,就不知是多少年以后了。
而唐怡也被送进医院,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闻千秋道:“以你跟kay的关系,警方很快就会来找你问话。”
杜珩唇角噙笑,意味深长:“你们比警方先一步来,就是为了劝我指证kay?”
闻千秋冷冷地看着他,忽然说:“谈不上劝,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你要知道,就算没有你,我们也有其他办法,只是麻烦了点。”
何止麻烦一点?有他作证,kay很快就能定罪,罪名也不仅仅一个“限制他人人身自由”。
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若要指证,就必须曝光嗜血的恶性,他做的很多犯法的事也都牵扯出来……谁会没事做这种百害无一利的蠢事?
“你打算拿什么跟我交易?”
金钱?权势?
呵,他都不感兴趣。
闻千秋看着他,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易笙。”
杜珩神情骤变,猛地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盯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