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被窗帘未遮住的晨光唤醒是早已忘记的感觉，所以林诺依醒来时眯着眼有些不能置信的看着窗帘许久。拿起摆在床头的手机看看时间也才六点，对于惯于赖床的人来说这个时间已经太早，更何况是在并不需要早起上班的周末，林诺依把手机放回去一翻身打算起床却看到床边上的男士手机。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大概是昨天陆思齐坐在床上时滑落在这儿的。林诺依就坐在床侧摩挲着手机屏幕
想着昨晚两人说过的话，似乎并没有当初想像的那么排斥，他的怜惜他的怀抱他的亲吻，想着脸又开始热了。
最初的执念即使直到现在即使历经如此多的变故还是从未改变，只是心中那几分怨念，对自己的对他的，真的就能消散吗？
林诺依叹息着，却不想把此时的心情说给任何人听。嫂子说她的治疗结束了，也就是说从结束那天起嫂子就不是她的心理医生了，她这样矛盾着的心情带着不可抗拒的萌动和无法言说的愧疚。
随手把陆思齐的手机和她的一起放在了床头柜上，起身拉起窗帘，窗外晨光带着耀眼的橘红色光芒，照在院里青翠的葡萄架上，和多年前毫无区别的窗外景致，林诺依额头抵着窗户就这样放空了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诺依听到楼下有动静，低头想了一下转身走到衣橱前打算拿了衣服去洗澡。
可是打开衣橱却又愣了，比昨天看见这些的震撼还要大。这些都是他整理的，她没有办法想象陆思齐那样一个人在这个属于她的房间里收拾衣物的画面，尤其是贴身衣物，想起昨天陆思诺故意问的话也知道那性感内衣来自何人，只是没想到陆思齐竟然还真的挂在这里，满脸臊红的林诺依直接扯下那睡衣塞进了内衣最里面的格子里，这才拿了几件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林诺依下了楼在厨房里转一圈却没发现平时习惯早起的陆妈妈，倒是听见厨房后院有动静就直直的开门过去了。
厨房后面几米处建了一个小花房，透明的大玻璃反射着晨曦的光看得林诺依一阵眩晕，她看到花房里陆渊正拿着洒水壶给他精心培养却不停枯死的兰花浇水，听到动静看过去：“多多？怎么起来那么早？我吵到你了？”
林诺依一边回答一边走上前去，就在花房门口站住了，花房不算大，摆了两排花架，其中一面的地面上竟然种着两小排草莓，小小的绿色叶子趴在泥土里安静的结着红色的果实，只那草莓还有些小看起来倒像是饰品店里的草莓发饰，不过颜色很鲜亮娇嫩欲滴的红着。
花架有三层，但是却没有完全摆满，有几株兰花有点垂叶子，林诺依笑着回应：“早，陆爸爸。我现在习惯早起的。”
陆渊看到她摸着花叶摩挲笑着举起洒水壶继续：“还是你们搬家之前你爸留给我几盆花让我照料着，可我哪是养花的料啊没多久就被我照看的个个都耷拉个脑袋。后来我不服气啊，就挨个的花鸟市场买花，养了几年也就这么几盆还活着了。”
说到最后竟有几分落寞感。林父向来喜欢花草，家里不论何时总是喜欢养几盆，和陆家做邻居时也经常往陆家送几盆自己养的花草，只是陆父对花花草草的态度就是如果它活着就浇点水如果半死不活了就送回林家，所谓花要养他觉得自己是没有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的，他学校里每天都有很多孩子需要教育需要引导，那比种花有意义多了。
“您这已经养的很好了，我爸如果看见您养花估计下巴得惊掉呢。”这倒也不夸张，想想每次陆渊抱着半死不活的花给林父送回来时林父那没什么表情已经习以为常的脸大概也能想象如果看到陆渊如此精心照顾几盆花那得多错愕。
陆渊想想也觉得是，于是乐了：“那我去你家时带上几盆，也让老林看看我养的花怎么样。”
林诺依点头笑说：“好。”
十三年的邻居，陆家父母和林家父母早已经有了亲人一样的感情所以前日听到儿子说林诺依这些年的生活时也是心疼不已，今日见她迎着阳光笑容明媚的和她谈论花草心里觉得宽慰了不少。
“您还养了盆惠兰？”林诺依有些吃惊，这花她听爸爸提过，是很不好养的。看其他的花就知道陆爸爸的确很用心养了但是养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进来时看到有几盆花耷拉脑袋倒觉得正常。可此时看着这盆连父亲都差点养死的花，林诺依承认她是有些震惊了。无法想象平时总是冷着脸训斥学生，偶尔有时间也是在编写学校规章制度的大男子心态的陆渊养这样娇贵的花。
“你认识这花？”这惠兰是他的一个学生听说他退休之后喜欢养些花草特意从外地带过来的，为这花他可是没少费了功夫。
林诺依看着娇娇嫩嫩的浅黄绿色花瓣，这个月份它的花期基本要结束了，可是花瓣依然饱满，可见养殖它的人用了多少心力。
“我爸养过一盆，但是总哪儿伺候不好，后来怕养死了就送了回去。”
“这盆兰花和那盆都是养来做为赔偿用的，所以也多用了几分心。”林诺依顺着陆渊的手看过去，他指着对面花架上的一盆君子兰。她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陆渊的意思。
“我爸已经失败过了，大概不想再看到这花了吧。”
陆渊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把擦手的毛巾随手挂回花房墙上拍拍林诺依的肩膀：“你这么说我更想把这花送给老林啦，哈哈。”
林诺依：“……”
陆渊走几步停在花房不远处的小亭里朝林诺依招手：“过来坐下歇会。”
林诺依走过去听到陆渊继续说：“你陆妈妈一早就去了柴婶家的温室挑今天的蔬菜，这会还没回来，思齐和小诺都是夜猫子，睡的晚起得晚。”说着示意林诺依坐下，并递过来一杯茶：“尝尝我自己配的花茶。”
亭子下的石桌石椅有些微凉，握在手心里的茶却暖像是一股温泉滋润着四肢百骸：“陆爸爸以前不是最讨厌这些了吗？”
林诺依拿着水晶杯看着水杯里飘荡着完全伸展的菊花，水壶里还有一个小花包泛着清香。
陆渊喝下一大口，眼睛看向其他地方：“这几年修身养性的才发现当年的自己错过太多了，差点再也醒不过来时我就告诉自己，剩下的时间就留给我老婆和孩子吧。”
林诺依一惊，陆思齐只说过他们身体不算很好，但是差点醒不过来是……
陆渊也没想隐瞒：“心梗，据说当时医生都下病危通知了。”
“那您现在……？”医院里进出多年，林诺依当然也知道心梗要带走一个人的生命是有多么迅速。
陆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只是闻着淡淡的香气：“出院以后就没再回过学校了，当时家里还在开发我们就随着思齐去市里租房子住。那两年你陆妈妈和孩子们都看的紧，什么也不让做。不过哪有那么可怕啊，你看陆爸爸我现在不是老当益壮么。”
陆渊说得云淡风轻，但林诺依内心却冷暖。还有她房间里的全部没有任何损毁的保留到现在，在她毫无消息的八年里他还是珍惜着它们。
那些痛和艰难她知道陆思齐是不会告诉她的，不会觉得无法启齿而是想要继续护着她，无论外面如何腥风血雨他都会护着她，让她的世界里始终韶华灿烂。
陆渊喝了几口茶才看向默默无语的林诺依，陆思齐的心思陆渊自然是看出来几分的，有些事他永远都不会说出来，但是那几年他这位当父亲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因为林诺依的离去因为他突然的病倒因为他事业起步的艰难而一步步走到今天，这里面的痛他怎会不清楚，只是儿子从来不说而他的身体状况也只能让他用照顾好自己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来安慰自己。
他和妻子当然都会很尊重儿子的选择，他们从未考虑过给儿子介绍任何人，即使在身边亲戚都提议催一催思齐时，他们夫妻还会帮儿子过滤那些声音，因为太知道儿子这些年的坚持太明白那份沉重的情感。可是如今多多回来了，却是要拒绝的姿态，小诺说多多只有半年的工作调动。那么，思齐呢？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他不会变。他做为父亲当然能看明白，思齐这是要把多多的那份痛也承担起来，可是他终究还是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