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菇灵并不是这座山谷的主人,而是主人创造出来的帮手。主人们早在几百,或是几千年前,已被黄帝招降,飞升入天宫居住,具体的时日我也不知道。根据祖训,菇灵不得提起任何关于主人的事情,所以到了我们这一代,也只知道主人是主人了。”看见众人脸上的失落,童鹄也很无奈。
被那群称为“主人”的仙族赋予生命后,菇灵们一直忠心耿耿,无论是辅佐他们将原本平凡荒凉的山谷变作一处人间仙境,还是在他们离开后兢兢业业的继续照看山谷。菇灵人已然忘记了“主人”的样貌,却依然记得自己的使命,这大概正是那支仙族所想得到的结果。
童霓转了转眼珠,又重新点燃了佩瑟的希望:“菇灵别无所长,唯独善长药理。虽然不知道主人创造了多少族群,他们既然选菇灵作为助手,想必也是看中了这点。因此若你们只是想解毒的话,我们兴许能帮上忙,不过小伙子你看上去并无异常,不知毒伤在哪?”
佩瑟向后退了一步,脱下上衣。只见原本仅仅在心口的一片腐化已经快扩散到腹部了,几根被拉扯开的漆黑肉筋试图遮掩住几乎完全暴露在外的胸腔,心肺等内脏溃烂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像一团团深蓝色的肉瘤,悬挂在体内。
“原来如此,你不需要脉搏和呼吸,所以能正常的活下来。不过一旦毒性蔓延全身,就会变成一具无法动弹的活腐尸。”童霓端详了一阵,“我可以延缓毒性扩散的速度,但想要彻底解除,恐怕需要长老才行。”说完,她回厨房倒腾了片刻,然后手里拿着一块切下来的淡蓝色菇帽走了出来,而这个玲珑美人墨色的长发也缺了一片。
“谢谢。”佩瑟感激地接过这块正方菇帽,想都没想,急着准备往嘴里塞,吓得那两夫妻不知所措地推了他一把:“我们菇灵的身体对你们外人来说有致命的剧毒,不可以直接食用。”青雨汐捡起掉在地上的菇帽切块,谦从地向童霓询问:“还请伯母指教。”“捣碎成浆,敷在腐烂扩散的边缘就行了。”这位夫人因刚才的失态,不好意思的红着脸,把玩起自己的披肩长发。
“谢谢,”又向两夫妻道过一声谢,青雨汐将菇帽递回佩瑟手中,“平时看着镇定,心里却急得没谱了么?这可不像你啊。”“对不起。”佩瑟含糊了半天,也就找出了比较符合当下情形的三个字。确实,毒性的扩散速度远远超乎吸血鬼的想象,令他有些乱了阵脚。
“伯父伯母,既然如此,容我们先去请长老解毒,再来拜访二位。”孟然向这一家人辞行时,发现童雁的眼神一直若即若离地看向怀中抱着松鼠的小白蛇,于是对招人喜欢的小女孩说:“太多人去叨扰长老,恐怕会适得其反。地仙,不如你留下来陪陪二位。”
小白蛇不满的抬起头,用一副“我又不认识童鹤,你要我留下来说什么”的表情看着对方,随后墨仲离俯身耳语了几句,小白蛇这才盯着桌上的仙果,坐回竹凳上,继续逗玩着松鼠。待众人离开,两夫妻也去准备晚餐,童雁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向了小白蛇……
墨仲离以为好友是担心小白蛇会冒犯到长老,所以才帮他劝小白蛇留下,丝毫没察觉到好友的恶趣味:“孟然,我们好像没问长老住哪啊?要不折回去?”“不用,听过卫队长的报告,长老肯定会请我们这些外来客去坐坐的。现在只用随便在村落里转转,等着童勋出现便是。”
“你是不想主动求人,而显得太被动吧。”青雨汐直接看穿了狸猫的盘算,“也没错,因为童鹤的关系,童鹄夫妇才会热心帮忙。那个长老和我们非亲非故,还指不定会提什么条件。如果只是要东西还好,万一让我们去驱赶外面的百姓,那就麻烦了。”
“佩兄,不要心急。”孟然默认了金乌的推测,“虽然和张良说的有些偏差,不过总归到了能解毒的地方。这样,菇灵们精通药理,村落里应该有捣药的器皿,我们先将菇帽……”
“直接让我用拳头不行吗?”“青姐,伯母说要捣成浆,不是捣成灰。”孟然回绝了青雨汐的提议,向村落的中心走去。
众人帮佩瑟敷完药浆,又在村落中转了几圈,几乎能确定母菇灵的外貌全部是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后,童勋才再度出现:“诸位贵客,长老有请。”卫队长的姗姗来迟已经让人有些出乎意料,更加令人意外的是,他带路的方向朝着村落的边缘。
长老的居所位于沼泽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几乎接近迷雾的边缘。从外面看上去,这个蘑菇屋远远小于村里的大部分建筑。“请进。”童勋推开了未上锁的木门,屋内的家具也十分简单,都是些大大小小的蘑菇方块,偶有几个竹编物件,算是奢侈品了。
“各位就是童鹤的友人吧,欢迎,欢迎!在下菇灵长老童冀。”在童冀站起身之前,一行四人没有一个发现他的存在。这位白衣蓝帽的痩矮菇灵完全和家具以及墙壁融为一体,脸色也如同蘑菇茎一样惨白。
众人依次围着圆桌坐下,童勋端上来些普通水果后,也坐到了长老身边。“童鹤当年走得匆忙,而且再没有回家看过父母。说实在的,我和童勋都当他遭遇不测了。”历经沧桑的老迈声音配上童冀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有种不寒而栗的惊悚感。
孟然稳住骤然加快的心跳,还算镇定地回答:“我们受始皇帝陛下诏令,东渡出海,炼制仙药。童鹤他是徐福长老的助手,自然脱不开身。我们也是借由送药复命,才能得以回乡。”
“哦,徐福。那家伙倒有些才华,童鹤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童冀扫视了众人一圈,视线最后落到佩瑟身上:“诸位此次前来,除了替童鹤带话,还有别的事么?”这边负责回话的人依旧是孟然:“也没什么大事,这位兄弟中了冥府寒毒,本来打算直接回去治疗。但听童鹤说过,他家乡药草富饶,所以我们想直接在山谷中寻找制作解药的材料,顺便欣赏一下这里的景致。”
“噢,”童冀兴致盎然地托起下巴,“那诸位知道该去哪里采集寒毒的解药么?”“知道是知道,不过山谷中地形复杂,长老若能为我们安排一位向导自然是更好。”以孟然的推断,菇灵也只是会配药而已,所以他打算空手套出药方。
“寒毒的解药只有一味,阁下若想拿到,还是坦诚一些比较好。”童冀起身走到佩瑟背后,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你们这位朋友身上阴气过重,会助长寒毒的毒性。我不知道你们回去后是否真的有解药,但是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的。”
孟然看见对方如此游刃有余的出言威胁,知道是自己的话露出了破绽。看来这味药材不在山谷中,而就在村落里,现在不得不屈服于人了:“既然长老把话都说明了,那么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我也是这样想的。你们拿到解药,而我呢,再也不用受到那些凡人的叨扰,两全其美啊。”童冀提出的条件不幸被青雨汐言中,众人不约而同地感到头皮发麻。他们各自碍于身份,不能对无辜百姓对手,至于没有顾虑的佩瑟,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杀人魔头。武的不行,只能用文的,可这些百姓要是能被轻易说服劝走,也不会一直赖在林中了。
“报告长老,那群凡人们的首领来了。”听到卫兵又带来这个消息,童冀第一次笑了,他走到门口,单手请向门外,对众人说:“如果诸位接受我的提议,还请先展现诚意。”佩瑟与孟然对视了一眼,无奈地走了出去。
季槐看见从浓雾中走出来的是佩瑟一行,便让身边的青壮退后,自己独自上前:“你们果然不是凡人。”“季村长你早看出来了?难道你也……”佩瑟回头向青雨汐确认了一遍,金乌依旧没有从面前这个普通老人身上感知到任何灵力。
“放心,我就是个平民百姓,不是什么能隐藏自己的修为的高人。只不过早先随一位隐士学了几年周易,能算出些事情,否则也无法千里迢迢地找到这处仙境。”季槐打消了四人的疑虑,不过没有减少他们的疑问。“这么说,季村长算出我们的身份了?”
“我只是算出来,有五位能人异士会帮助我们在世外仙境安家。”某种意义上讲,季槐和童冀很相似,语气中透露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季村长,我想你弄错了。暂时来说,我们的立场是相反的,还请你带着村民们离开。”“那个什么长老是不是利用你的毒伤,拿解药威胁你了?”季槐的自信来源于他的神算,现在的事某种程度上对他来说,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在佩瑟处于诧异中时,墨仲离接过话来:“没错,人命关天。还请季村长高抬贵手,暂且离开,让我的朋友拿到解药,届时你们再回来与菇灵交涉,我等绝不干预。”
“这是仙境,不是凡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如果没有一定的修为,光是突破第一道迷阵,就至少要消耗数月时光。而我们这些山野村夫、老弱病残走这一步,折去了不下五十年的岁月,一旦出去,很多人会立即老死。阁下的命是命,我们这些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