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时分,下了整整一夜一早的雨终于停下,阳光明暖,带着下过雨后泥草的芬芳,透过林间的缝隙照进来,还湿漉漉的地面上闪烁着稀稀疏疏的光点。
一颗枝干粗壮的树上,白色衣角垂落,伴随着一缕好似带着点异色的墨发。
云烟飘渺,黑发如瀑,用一支古朴的白玉簪固定,柔和地披散着,丝丝缕缕,白袍青衫随风飘舞。
眉如修竹,斜飞入鬓。
挺直的鼻梁,优雅贵气。
不染而朱的薄唇轻抿,唇线优美。
那平日里狭长幽深的眸此刻轻阖着,浓密如同鹅毛的睫毛下,印着淡淡的一层阴影。他气质温雅轻暖,好像清澈如镜的水里独然卓立的莲,可是只要凑近一些,就会发现他其实表情冷凝,如同千年不化的冰雪。
世人想要逃开,却越发被他近乎完美的的五官和妖魅轻暖的气质所惑。
雨后的空气带着一股子湿气,更衬得那个人像是被掩在了雾气和水气之中,朦胧而不真切,仿佛下一刻就要散去一般。
那人是被一阵悠扬的哼唱声吵醒的,可是他比较淡定,被吵醒了之后眼睛睁开了一会儿又闭上,醒了再睡便是。
然而事不如人意,不一会儿,就有歌声伴随脚步由远及近传来。声音空灵悠然,婉转惑人,哼着他从未听过的,不知名的奇怪调子,那调子中带着那么一丝丝古韵盎然,又哀伤悲鸣的味道。
歌声停了,只听那空灵悠然,如同初春润雨般的好听嗓音惆怅地轻叹了一声:“怎么都找不到开了灵智的药草呢?”
他这才睁开眼,斜睨着眼往树下看去。
一袭湖青色的衣裙湿了大半,带着被雨水印出的绵长暗纹,背着的竹篓里装着刚被雨水浸过的,还带着泥土气息的三两株药草,君一初正一手扶着树干,一手叉腰,樱色的红唇微微嘟起,脸色愁苦地叹着气。
就在君一初准备起步去另一个方向找找时,树上的人突然出声地说了一句:“像你这般哼着调子去找,别说是开了灵智,只要是有了精气能移动的药草都被你吓跑了。”
在这样一片雨后静谧的林子里,他的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把君一初惊到了。那清冽低沉的嗓音漾进她的耳朵里,竟然她觉得有几分淡淡的熟悉感,未等到理智地思考一下她是在何时何地听到过这声音,她就下意识的一个抬头。
这一看,君一初整个人就愣在当场。
她万万想不到会见到这个人。
树上,言弦易正整个身子半靠着,垂着一双幽寂无波好似沉寂千年古潭的眸子,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君一初只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
言弦易静静地打量着她,眉目修美标志,肤色比之前更加白皙了一些,脸蛋因为一路上山的缘故而红扑扑的,看起来很是粉嫩,长发随着她仰头的动作如黑绸般垂下,平时清冷中带着狡黠的眸子微微瞪大,小嘴微张,正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
言弦易唇角不自觉地微勾,毫不在意衬着他这副完美倾城的面容是怎样一种妖异惑人,“怎么被吓到了。”
“言弦易……”她脱口而出。
他挑了挑好看的眉,狭长幽深的眸中划过一丝戏谑,“可没有几个人敢这么直接地叫我的名字。”
君一初闻声反应了过来,也是,太玄门弟子,谁见到他不是得恭恭敬敬地叫声“言师兄”,就是掌门、长老,也都是叫他“言师侄”。
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动了动口弱弱地唤了一句,“言师兄……”
言弦易看着她,不语。
君一初不安地紧了紧手中握着的竹篓背带,过了好一会儿,她想打开话题般尴尬地问道:“言,言师兄怎么会在这儿……?”
他不带任何情绪地来了一句:“我在这儿午睡”
君一初看了看他,这雨从昨日下午就开始下,直到方才才停,而现在是半下午时分。他身下的整棵树都是干燥的,他身上也并未淋到半滴水,想来应该是加了屏障的缘故。不由得有些羡慕这些修真的人,可以在风雨中开辟出独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毋需管世间其它人与事的纷杂繁复。她有些失神地喃喃道:“雨中赏景应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吧……”继而她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他眼中看到什么景色,与她何关,莫不是最近看那些天地大道,浮云苍驹的书多了,变得感伤了?
她接着正色道:“我不知道言师兄在这林子里,打扰了师兄的清静,实在抱歉。我这就走了。”说完,也没等言弦易怎么反应,转身就离开了那棵树。
言弦易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眸光深邃幽暗,他这次是真的确定了,她对他的反应,与一般女修对他的反应,的确是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