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监控③(1 / 1)

大多数液晶显示器上的画面被人为地转向了。视频上越来越清晰地拍到了人的踪影。有一个个的人在走动;没有人走动的地方,可以看见有尸体躺在那里;没有尸体的地方,能够看到丧尸蹒跚行走的痕迹;没有丧尸的地方,则能够看到屠杀过后残留在地面上的血迹与残肢。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就这样斜着眼看清楚了显示器上所有的画面。我浑身感到了一种不适应感。这种不适应并不是说我现在躺着的姿势,而是发自内心的不妙的预感。他们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实时的监控录像?为什么为什么?我能够大概预料到什么的时候,我看到了显示屏上拍到了我认识的人。

这是一个个子不算很高的男生,穿着我们学军四中的校服,短发,微胖。当我看出来这个人就是咱们隔壁班的那个老是想要和我联机打游戏的宅男以后,他走的地方开始变化了。

应该如何形容他身处在那个环境下的突然变化呢?大概需要身临其境才能够完全体会。这个监控室里面没有公放音箱,因此听不到录像的声音,视频是俯拍的,只能看到从天花板的地方落下来一团一团黑色的东西。这些黑色的东西有点儿像棉絮,也有点像鹅毛,虽然看起来重量很轻,但下落的速度却非常快,几乎是在一瞬间落满了整个屏幕,将这位同学掩埋了起来。我将脖子伸长,尽量去看他被埋的位置,但是因为镜头比他被埋的时候早就黑屏了,所以我根本没能看到他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们刚才对他做了什么?”我对吴宽恶狠狠地质问着。吴宽并没有回答我,冷冷地背对着我,显然并不把我放在眼里。头顶上有个声音响了起来,这是高澄的声音,他的态度似乎变化得很快,现在已经能够收敛起他暴徒般的性格,能够用正常的声音和我交谈了。

“你想知道吗?可以,你先把这个箱子的密码说出来吧。省得多生事端。”

我朝他望了一眼,心想他们果然想要利用这些监视器里的人来逼我就范。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箱子的密码,我要如何告诉他们真相?就算我知道了这个箱子的密码,我也不可能轻易地告诉他。假如这个箱子里真的藏着非常重要的秘密,把箱子打开不正是着了他们的道吗?更何况告诉他们密码,他们也会杀我灭口。

可是我转念一想。他们现在的做法根本就是惨无人道、没有逻辑可言的。他们要杀了我认识的人,不止是这样一个,可能会想杀了所有人。他们没有理由不调查了我所认识的这些同学,而我认识的这些人说不定全部都身陷在这个地面以下好几天了。

但是他们难道不去猜测我也同样不知道密码吗?高澄刚才听到我说“不知道密码”的时候如此愤怒的举动就可以猜测一二了。因为他的猜测被我证实,他才会如此愤怒的吧?他应该也很绝望,他们的实验进入到了瓶颈,同行的几个实验人员都自杀了,如果一直这样拖延下去,说不定连他们也自身难保。他们想要尽快地取出密码箱里的东西,得到最可靠的信息。但是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对铁箱子采取野蛮的开箱措施。很多秘密都是因为开启方式的不正确很功亏一篑的,他们还没有笨到连这样的障眼法都猜不到的地步。

所以他们最后只能把赌注押在了我的身上。不过,事先他们肯定猜测过我不知道密码的情况。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发生的,那么他们会采取什么样的方法呢?仅凭杀戮我所熟知的同学是不可能获取正确的情报的。如果这个密码箱有开启的错误上限,那么我随意报出的密码就可以使他们错失一个得到终极秘密的机会。他们不会如此无知,所以,他们将这些实时的监控录像播放给我看应该有另外的目的。

我顺着这样的想法推理,就觉得,我能够就此拖延住他们的时间,或许是上上之策。这些亡命之徒在让我薄命演出,那么,我没有理由不和他们玩一场他们自己也觉得搏命的游戏。我这个时候的想法非常单纯,但是我并不知道,显示屏里面越来越多地出现了我所熟悉的同学。

第一个出现的是武辰,他坐在一个空旷的大厅里面,眼神非常涣散而迷茫,身体完全没有动弹,就一动不动地坐着,持续了好多时间。正当我觉得奇怪的时候,他的面前飘过了一个人影,我看得分明,这个人是谢宁,他虽然在来回地踱步,但是眼神也同样涣散,双手在身子两侧不自然地甩着,弓着背,头低着看着脚下的步子,行走起来不像是个正常的人类,却也不似丧尸。真要说的话,倒像是个梦游患者。

我盯着显示屏差点儿要喊出他们的名字。武辰是个实在的家伙,而谢宁是个乐天派,他们为什么会在同一个地方,这一点已经无法再知道了。不过就我的记忆中来看,谢宁应该是中弹了,为什么会被移动到这里,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在镜头前走来走去?我无法细想其中的过程,就看到从大厅的墙壁两侧,射出了一丝丝发光的东西。

这似乎不像是子弹,因为在空气中没有产生火花,我猜测是其他更为迅速和锐利的东西。我看到走动着的谢宁一瞬间晃了一下。不过这个动作并没有停滞很久,他接着朝前走了过去。但是接下来的画面却显得异常离奇。他整个人从头部开始碎裂了,大脑被切了开来,沿着脖子、肩膀、腋窝到腰部被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身上的肉仿佛被机器切割过一般呈矩形一样掉到了地上。鲜血从锋利的切口如洪水一般喷了出来。他根本没有喊叫,就连表情也没有时间呈现,嘴巴就被迅速地切开,沿着另外一个地方笔直地将身体割裂成两半。

我无法再出声喊话了,我的心猛地就揪了起来。这是一种能够割裂人的高速移动的钢丝网。这种东西从墙的一头瞬间移动到另外一头的时候,穿过这其中的所有事物都能够被割裂成钢丝网每个单元格大小的块状。所以我才在刚才的视频当中看到了一丝丝钢丝反光的颜色。

“这种死法可是非常利索爽快的。”高澄吸了一口烟,镇定自若地说着,“医学角度讲,如果人在受到高速冲撞以后粉身碎骨或是变得千疮百孔的时候,人是没有办法立刻感觉到痛苦的。因为这种时候,大脑的神经回路还没有那么快能够处理突如其来的变故,你的大脑里只会想着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不会立刻从神经末梢发出疼痛的指令传达到你的大脑。你可能到死都不会知道这种东西将你的身体四分五裂后产生的痛感,当然你也不会知道你的身体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高澄对着我笑了起来,我忽然感到了一阵反胃。他为什么可能这样熟视无睹地轻松说出这样恶心的句子?就因为他是什么人死去的惨状都见过的身经百战的实验人员吗?但是他没有理会我的反应,反而继续补充了一句道:“说实话,我倒是觉得这样的死法不失为一种至高的艺术,请你推荐你最亲的人采用这样的死法。”

我差一点儿就要抡出了我的拳头。但是我现在浑身都被绑着,根本没有办法动弹,我试着挣开绳索,但是徒劳无功。高澄看到了我这个样子,俯下身来将我的位置摆正了,笑了笑,就道:“从现在开始,我将给你看一场视觉的盛宴。”

他是说真的,但是眼神却飘忽不定。他似乎早就厌倦了这些显示屏里面人物的反应,只想看我的接下来出现的种种不适的反应,以此当成乐趣而解闷。我猜测到了他的企图,咬紧了牙,转头望着这整面墙。令人窒息的画面出现了。显示屏里所有活着的行走着的学生开始拼命地挣扎起来。有一些被什么莫名的东西抛向了三层楼高的空中,接着失去重心般地垂直落体,摔成了粉末;有一些精疲力竭地摔倒在了地上,从眼、鼻、口中流出了血水;有一些卡在了墙面的裂缝、从地面突然出现的尖刺、从天顶坠落的吊钩、忽然下陷的地面等等陷井里面;还有一些,并没有因为遇到什么而失控,却非常自然地、仿佛常人一般原地打着转,开始采取自杀一般的举动。

我的手心渐渐地捏出了血水。我知道他们开动了整个地面以下的机关,导致了这些最终的情况。我在视频当中看到了我最为熟悉的人。女生团的人在,学生会的人在,李琦在,玄殇在,武辰在,就连……郑治和谢晨峰也在……

我的震惊已经代替了我的愤怒。我看到了太多太多熟悉的人正在我眼前消失,亦或者说是死去。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救他们。我曾经想过千遍万遍的念头在这种时候全都化成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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