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胜河望着我，似乎要笑出来，但是他一本正经的脸很难联想到“傻笑”、“大笑”这样夸张的表情，因此只看到他嘴角稍微抽动了一下，就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你作为一个男生被我保护是件很没有尊严的事情？”
我的本意就是这样，但是没有想到他终于理解了这一层意义以后直接说了出来，我现在的表情肯定非常窘迫，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实在很想和他平等地对谈，哪怕他一拳挥过来把我打得满地找牙都没关系，这样子我还能消消气，承认他的确就是比我强。现在这个样子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没用的家伙，需要他时时处处都来照顾我。
“你想多了。”柳胜河道，“我原来只是以为你太在意你的父亲和我做了这样一个交易而没有告诉你。因为整件事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所以你才会生气。”
我想，这种事情凭脚趾头想想都是因为我作为一个男生放不下自尊心导致的，他怎么会想不到？难不成他的大脑构造和别人不一样？起初我是以为他从小就是在一个强抗压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从那时候就养成了一种把普通人看待成弱势群体的错觉，就好像我这样的人看到小孩子会油然而生保护欲望一样，他大概是把我当成了小孩子而进行保护了。但是听他解释了以后，才开始慢慢地释然了。
柳胜河举了很多例子来说明这个原因，他说：“打个比方，你在看到明星办演唱会跑下台一边唱歌一边和粉丝握手的时候，都会发觉有保镖跟在附近。为什么要请这样的人，只是因为怕身边的粉丝会伤害到他。为什么说美国政界人物出行时请保镖的意识那么强，因为美国历史上有很多很多总统遭到暗杀，林肯、肯尼迪都是被暗杀身亡的，罗斯福、杜鲁门和里根也遭到暗杀，但是总算是幸免于难。这就说明大人物在出行时，非常需要别人来保护他们的安全。如果所有的男人都像你这样碍于面子想这样的问题，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那么他们被杀害的几率会成倍增长。”
我给他说得反驳不上话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把他自己定义为“保镖”这种属性，如果只是这种属性还好说，如果他的存在会比“保镖”更加厉害呢？我想不到其他词来和他搭话，就听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继续说下去。
“你可能不知道红城团当初要培养我们这些人的目的在于哪里，我觉得现在已经可以告诉你，红城团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我说完了，你可能就会不再顾虑我们的这种关系了。”
我点点头，觉得不是我来逼迫他讲而是他自己主动讲给我听这事情着实靠谱，看来他终于也算是打开了心结，想要对我掏心掏肺这一次了。因此调整好坐姿，稳稳地坐在那里听他讲。
他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腰背重新挺直了坐在那里，将笔记本放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去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徽章，交给我看。
这是一枚制作得非常简单而纯粹的金属徽章。大小比一圆硬币还要小一圈，只有正面刻有花纹。感觉上质地不怎么高级，好像是地摊货，而且看上去年代已经很久远了，所以可能这种东西被小偷偷走也不会卖出好价钱，甚至，连小偷也看不上这种货色。
我联想到了郑治给我的一枚金属徽章。这可能是红城团的团员才会有的徽章，只不过不同的是，郑治给我的徽章刻着一个圆圆的太阳，里面描绘着一朵四叶草花，而柳胜河给我的徽章里不仅有一个太阳，下面还刻着五朵四叶草花。
我有点儿惊讶。在柳胜河说出实情之前我就能凭这种花纹猜到点什么。假如这之中刻画的“太阳”是红城团团员共有的标记，那么四叶草数量的多少就可以看出团员的等级状态。五朵四叶草花和一朵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不过，我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差距到底有多少大。
柳胜河看我盯着这枚徽章有些出神，就继续说了下去：“这是我的徽章。红城团的人在入团的时候是不会拿到徽章的，只会举行一个比较简单的‘入团仪式’，打比方来说，就是类似现在社会上加入到某个公司的时候需要面试一样。这个面试可能只是表现自己的一些特长、优点什么的，有一些也只是坐下来聊会儿天就行。
通过面试以后，就会进行为期一个月到三个月的测试，或者说是观察。这个时候会淘汰的人，不是自己忍受不了高强度的训练，就是心里素质比较差的人。他们的测试题目非常奇怪，因为想加入红城团的人各种年龄段都有，所以一般的衡量标准并不太适合。
红城团在建立初期的时候就考虑过收纳人才时所要考虑的种种问题，比方说年龄、学历、经验、沟通能力、体能、品德等等。但是最后抛弃了一些陈腐的观念，只将品德、脑力与体力作为审核的最终标准。”
“你的意思是，红城团其实和军队差不多，审核人的标准其实并不算高？”我打了个比方，柳胜河则摇了摇头。
“红城团虽然在封闭式训练时和特种兵培养差不多，但是在初期的测试期间是非常严格的。这和普通的参军条件相差太大了。”
我看了看柳胜河的表情，他每次在叙述的时候都非常认真严肃，看得出来他不会骗我。我想到了加入红城团的一个条件。
金钱。红城团是一个由大财团集资筹建起来的神秘组织，因为各方面的耗资都非常巨大，因此需要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援助才能够支撑起内部的运作体系。柳胜河在笔记里写过，在参与封闭式训练的时候他们家是自掏腰包的，那么这些期间就相当于提供资金资助红城团的运作。因为有金钱的资助，红城团才能够提供适当的场所和培训体系来使柳胜河“成长”。这种培养机构的整个流程可能和民办大学可能如出一辙，也有可能完全相反，是某一种“邪教的非法集资”。
柳胜河发现我的表情有些奇怪，大概猜到我在思考什么问题，就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在决定要加入红城团的面试初期，红城团有可能只会在了解你弱点以后专门针对你的弱点来出题，也有可能只是让你每天绕城跑一跑马拉松就了事。出题的难度因人而异。比方说，在自认为数学很好的骄傲的人面前让他做奥数题做到死，让一个有恐高症的女人去大清谷蹦极，让一些德智体美劳样样精通的人到一个类似太空舱的地方断网断上三十天，用十多台摄像探头密不透风地观察他们的生活起居，让他们根本没有一点隐私，这些都是红城团司空见怪的题目。这些人有没有完成要求的内容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其实是在测试过程中心态有没有变化。红城团内部有很多心理分析的专家，他们通过测试期间的观察和分析得出这个人最终能不能留在红城团的精确结果。所以，就算这个人最后完美地完成了所有的题目，但假如在测试期间出现了任何有违红城团意志的事情，那么被淘汰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其实有点儿好奇柳胜河在测试期间拿到的题目是什么。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过多地讲他自己的事情，而是不让我有插话的机会，而继续快速地讲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最后留下来的人的去向。他们会被认为是可以培养的人，被派到世界各地去进行训练。训练的内容你在笔记上面看到过吧，基本上就和国外正规军的训练项目相同，为什么不在国内训练，我其实也并不是非常清楚。可能国内要拿到进口的枪支弹药会比较麻烦，也有可能这些训练的项目是想要瞒过内地的军队和政府。
在培养期间，他们每隔一个阶段就会给学员评分。根据几个周期的评分以后，他们会将评分汇总来给学员分发徽章。但是在发徽章的前一个阶段就会在你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分配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可能完成的。和面试后的测试类似，这个任务被很多人称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我那个时候却没有被分到任务，而是直接被颁发到了这枚徽章。”
柳胜河说着将徽章在我面前闪了闪便收好。这个徽章对他来说显得有些重要，他没有再让我仔细地看清楚便放回了衣袋里面。我觉得有一丝疑惑。他是一个自称脱离红城团的人，为什么还会那么爱惜地保管着这枚作为红城团团员标志的徽章？如果他只是因为巨额的支出和弟弟的事情和红城团决裂，他大可以将这枚徽章交还上级，为什么还要一直收藏着呢？
我再转念一想。为什么他没有接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直接拿到了这枚徽章？五朵四叶草可能意味着幸运值爆棚，难道他是沾了他父亲作为退役军官的光吗？但是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郑治在实力上看起来并不比他弱，但也只得到了一朵四叶草，为什么他会有五朵？他身上有什么吸引人的神奇魅力吗？
我正自思考着，冷不丁看到柳胜河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起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对我说道：“凌云，你想继续听吗？我可以说，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请你一定要保守秘密。说完了，你也就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
“说！”我知道柳胜河这个人其实挺会卖关子。每次都是让人心急火燎地想要知道真相，他就没了下文。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他得逞了。但是我这时候没预料到队伍里的同伴们都回来的情况。我这时候已经心无旁骛地听柳胜河继续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