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家庭(1 / 1)

“那么也就是说,你想让我接近柳胜河调查这件事情?”我歪着脑袋在问任超洋。我想这事情太过于单纯。这个大人是不会因为这点小问题来拜托我这样的普通学生的。柳胜河要是有女朋友,有家人,任超洋更要拜托的不应该是那些人吗?明显就是这类群体的人更容易从柳胜河的话里套出他的秘密来。

“不是。要是这么简单就能从他嘴里调查清楚这事,红城团就不会那么三番四次地托人来和他打口水战了。”任超洋猛抽了一口烟,摇了摇头。

“他的生母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是军官,似乎对他很冷漠。他唯一的牵挂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是这个弟弟在他十岁到国外进行封闭式训练的时候失踪过一次。虽然后来被救了回来,但情况据说非常不乐观。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重伤,总之之后有关他弟弟的事件就音信全无,没了下文了。”

任超洋想了想,道:“这种事情本来不应该我来和你说,红城团的人都很尊重柳胜河的个人隐私问题,我也只能点到即止。如果你想知道其中的细节,你可以去问柳胜河本人。”

我没想到任超洋会说起柳胜河的家庭,想这人的家庭情况怎么如此戏剧化,先不说我早就猜到他父亲是军官的事情了,他有个弟弟还从来没听说过,甚至连老张这种消息灵通人士都没有提起过。

“这就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吧?”任超洋讽刺地笑了笑,说道,“柳胜河说他没有弱点,但是他有弱点,只有一个,而且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任超洋的眼神在我的面前凝聚成了一个虚空的点。他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什么,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这事儿怎么讲?”我提醒了一句,将他从无尽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就是从他弟弟被救回来那天起脱离红城团的。起初我们并没有在意他离开的动机,直到我们红城团内部开始有要员相继被害以后,我们才注意到这个时间点的巧妙。

你知道夏骁只是出于好奇而调查红城团的,但是社会上有很多组织并不只是对我们出于好奇,甚至会是敌对的。我们的组织虽然从一开始就很好地隐藏了身份,但是只要调查,肯定能从这些年少的人入手,开始渐渐地将向上将组织瓦解掉。实际上,我们的人早就已经深入到政府机关,做好了公关工作,但是却有很大一部分人仍然会对我们采取敌对的态度。”

“为什么?”我问了一句。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你对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事物,你最先采取的是什么样的态度?知难而进地作吃螃蟹的人,还是保守地站在一边静观其变,或者是加以排斥?选第一种的人毕竟在少数。”

任超洋朝我望了望,见我露出了不置可否的表情,便将话题绕了回去:“……所以,我们后来想了想,觉得既然他什么都不肯说,但又接受了别人的委托来了你们学校,那么拜托你们这些受保护的学生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们从这个线索入手,找到了很奇妙的连接点,就是你本人了。”

“我?”

我觉得整件事都似乎跟我脱不了关系,但我又拿不准到底哪儿跟我有关系了,因此问道:“我到底招谁惹谁了,这丧尸病毒一爆发,什么事情都牵扯到我头上来了。什么校长的死也找上了我……”

说到一半我赶忙闭嘴。估计他还不知道校长死的时候别人写了我爸爸的名字在办公室的白板上。因此我连忙咳嗽了两声,将话糊弄了过去。

“我不是说了你爸爸在丧尸爆发之前联系过我们组织的事了吗?”任超洋表情严肃地说着,似乎让我对他说实话。实际上,我在他面前没什么可装模作样的。我的一切小动作都被他瞧得清清楚楚。

“你爸爸知道我们的组织,我们组织曾经接到他电话的时候,以为他犯了失心疯,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回答不上来了。我知道我爸是个很正常的老好人,脑子非常聪明,在厂里是干研发工作的,思辨和研究能力都十分一流。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手指不长螺纹,拿手机一拿就摔,洗一次碗十个碗有六个缺口,晒衣服必定晒丢一只袜子,倒药的时候每次都把药掉在地板上。照理来说,他这样的人是不能做研发工作的,因为一旦拿起试管就会因为一不小心把珍贵的药剂摔在地板上而让昂贵的研发经费在一瞬间蒸发干净。但是这种事情一次都没有发生过。只要他走进实验室,就会立刻像换了个人一样,变得十分长记性和精明能干。

因此我很果断地回答道:“我爸是个正常人,没犯过什么失心疯。”

任超洋哼了下鼻子,就道:“我们也知道他是正常人,而且十分聪明。他的那些小伎俩都是装出来的。但是他当时那种举动真的差点就惊动了高层人士。我们组织不知道他怎么弄到了那么多的内部人员电话,他曾经在一天之内给所有人员都打了一次电话。后来,也断断续续打过好几次。”

我被任超洋的话惊得呆立在当场说不出话来,我的大脑来不及处理这些信息,因此完全没有思考就冲口而出:“我爸和他们说了些什么?”

“你不知道吗?”任超洋用奇异的眼光看着我。我的内心忽然一凛。我仔细地琢磨着他的表情。他现在的样子并不像之前那样容易和人攀谈了,悲苦的压力和无奈的表情在他脸上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让人生畏的冷冽的质问感。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插到了衣服的口袋里,不知道在摸着什么。这是一种职业性的动作。我能够隐约猜到他想要对我做什么。这种冰冷的谈话气氛在刚才开始就弥漫开来,让我本能地产生了立刻逃离这里的念头。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正常,让他不要察觉到我的退缩。只是问了一句“你不知道吗”,就会让我产生如此巨大的压迫感,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我思考着对话中逻辑错误的地方。

我的确不知道我爸给他们组织的人打过电话,这是事实。但如果他认为我在说谎而做出威胁的动作,这要如何理解?他难道认为我和我爸是串通好的?如果我爸的电话导致了他们组织产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问题,那么我爸会被认为是他们的敌对方是毋庸置疑的。而我则会成为同谋。但是我觉得问题不会那么简单。我会被认为是事件的联系点,他们应该只会留我活口,不会对我怎么样才对。这么想的我,忽然记起来在那个无人的小区里任超洋也这么问过我,当时我的回答好像也是类似的,只是因为丧尸的出现而中断了对话,那个时候,任超洋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我在一瞬间的思考过后,大胆地说了一句:“我是不知道我爸打给你们的人员是为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我爸是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的。”

任超洋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说道:“你想知道你爸爸对我们说了什么吗?”

我十分想知道,但是此时此刻我不能显得十分焦急和兴奋。一旦我露出这种过分天真的表情,他一定又会产生怀疑而警惕的情绪。虽然我个人并没有使坏的心眼,但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操之过急。

“我想知道。对于我爸爸不为人知的一面,我有必要去了解。”

任超洋点了点头,似乎觉得我说得比较得体,就答道:“我们组织分部的好几处座机曾经对他的通话都作过录音。他重复过最多的句子就是:‘请救救我的家庭,请救救凌云。’”

我惊诧地望着任超洋。我完全没有想到我爸爸会瞒着我和我妈打这样的电话,而且会对这么多的红城团成员打这样的电话。会被误认为是失心疯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从我的角度来看,我们的家庭并没有受到什么威胁,也没有因为饥饿疾苦而遭遇万般不幸,我们的家庭非常和睦,比起别的家庭都更能够称之为五好家庭。虽然我从小是有些调皮,让父母为我操了许多心,但是自从我念高中以后就没有再劳烦父母,与父母争执过了。理应不会让我爸说出这种听起来对自己儿子如此绝望的话。

为什么?我现在的表情肯定相当不自然,任超洋望着我叹了口气,转过头去抽了一口烟。他那压力过重的表情又恢复了,低沉着嗓子对我说道:“这也是令我们疑惑不解的地方。我们调查了你们的家庭,发现你们的家庭比想象中来得正常和富裕。因此我们都没有再去理会这件事情。直到最近的一个月,我们组织发现有个人居然跟你爸爸频繁地进行电话联系。虽然记录都在很短时间内被人为消除了,但我们很快地利用了一次你爸爸的即时通话追踪到了这个人。

他们的对话内容很简短:‘你在哪里?’‘我在拱北小商品市场后面那间芭比艺术蛋糕店里。’‘带了多少?’‘今天只有一点点,但够用了。’‘我马上过来拿。’

我们只成功追踪过一次。我们曾经试图去那里堵你爸爸。但是事情败露了。我们到达那里以后根本就没有见到你爸爸和联系的那个人。只看见几个中年妇女在那里挑选蛋糕。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电话的对方察觉到了我们,就再也没有给你爸爸打过电话。或许是采取了不同的办法和你爸爸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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