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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行军 新年第一更(1 / 1)

从黎明的时候起,清平城里的六座诸侯府邸里便陆陆续续地走出士兵和辎重大车,乌压压地排满了各自府门前的一整条街。皇上的旨意要他们在正午出发,宫中又说前天夜里皇上染了风寒,只命太子前去送别六位世子,将军沙晏带两千兵马随行护送。

碍于规矩,诸国世子带的人手都差不多,可是规矩里头总有些漏洞,礼制也不曾规范世子和天子的驮马车数目的差别。所以每位世子的辎重货车的数目各有不同,仆役的人数也随着大车的数目增加,其中颇有几个啰嗦的,拖着稀稀拉拉的队伍不紧不慢地到了城门口。

饶是这么着,及至要出城的时候还少一位大俞国世子,来回报的人说,一辆垃辎重的大车突然断了车辕,翻车堵在了路上,当时世子正从车旁经过,被马车上滚下来的箱子砸中了马腿,自己也受了些轻伤,要等太医看过了才能出发。可是太卜令算出来的吉时误不得,沙晏只好带着其他五家世子出发,放慢行军速度等文歆赶上,这一慢下来,第一天到晚上也没走出去多远。

文歆才出大门就折断车辕,这事怎么说都有点不吉利,不过当天晚上就另有一种说法,说事情真相乃是前一天文歆在叶青侯府里喜酒喝得高了,天快亮才回家,早上出来醉醺醺得耍酒疯,一刀砍断了自己的车辕。

不过沙晏心里十分清楚,这还只是个开头。六位世子身份尊贵,这是他们唯一的相同之处,其实六顶紫金冠之下性情各异。黎国世子韦淳弓箭骑术都不错,可是一身锦袍太金贵了,沾不得旅尘,轻易不下马车。北齐的世子吴启末日日都在他的马车上与韦淳饮酒作诗,梁国世子每日不过到他跟前来略略奉陪,说不上几句话,便也要奔黎国的车马方向而去。虽然只有六个世子,可这私党似乎已经结成。沙晏对这种少年的盟约并没什么信任,车帐帷幕之中的窃窃私语还没见过血光,只不过比起文歆那一伙人稍微好些罢了。

文歆自从出来得时候伤了腿,也一直在马车里卧着,躺烦了花样迭出,一时要这个一时要那个把仆役支使的团团转。他那支队伍里光是仆役就带了一百多个,比武士还多。他们经过一座小城的时候,文歆的仆役还去买了个歌姬回来,那一手琵琶撩得军心都散了。

晋国世子吴雨辰在京中住了多年,本来沙晏对他还算了解,可是自从文歆进了城,两个便时常在一处,这一回连吴雨辰都弃了弓马,日日在文歆那辆奢华不亚于韦淳的马车里听曲。

只有叶青侯一人不辞辛劳不畏严寒地跟他一样骑在马上,沙晏惊诧之下反倒猜测叶青侯的处境是不是孤立无援。

何况叶青侯也不是个好旅伴,他虽然年轻,可是却完全没有活泼好动的意思。文歆动不动就兴奋得像是只吃了辣酱的蠢狗,叶青侯却沉默得像是府门前的石头神兽,沙晏跟他说过不少话,却像石沉大海,叶青侯多数时候连个“嗯”都没赏给他。

按沙晏原先想的,按照贵族礼仪,或者……再退一万步,按照寻常的市井之人最寻常的做法,他都问到他脸上了,叶家小少年总得应他一声。可是叶青侯还真是个例外,沙晏问他话的时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队伍最前方的龙旗,把沙将军的金玉良言都散在了朔风里。

他们离开清平城沿着驰道一路向西北,队伍的前端都打着天子的十二面龙旗,后面跟着半副天子仪仗,再后才跟着六国诸侯的旗帜,分别绣着各自的图腾。

皇后世代出自吴家,所以后族晋侯的鹰旗跟在最前面,其后是从晋国分裂出去的齐国,为了不再使用晋国的振翅雄鹰,擅长丹青的国主自己画了一副图腾,据说齐国国主认为神鸟大鹏便是如此。他们出发的第一天傍晚,好容易赶上来的文歆,嘴贱说齐国的图腾分明是吃胖了飞不起来的神鹰。结果自然引发了一场争端,雍容儒雅的韦淳笑着建议决斗,因着文歆的腿伤,要双方武士对决,吴启末立刻就同意了。眼看着争斗就要开端,沙晏拿出行军总管的身份硬是给压了下去,可双方也不过就是暂且偃旗息鼓,这事只怕还不算完。

齐晋两国的旗帜后面跟的就是黎国的神木旗,白底的旗面上用金线绣着日出之树,旁边是梁国的雄狮,最后才是俞国的雷豹和祁国漆黑如夜的龙血马。

前锋营后,一杆黑底的猛虎蔷薇大旗下,是沙晏带领着的帝国精锐猛虎蔷薇骑,不过眼下只有不到一千人,并非猛虎营中的全部,跟着沙晏的另外一千人是皇上从御林军中调拨出来的。

这支队伍一路走过村庄和积雪的树林,五日之后地势升高,他们走进了龙脊山脉,在这里穿过一座修建在沧云峰旁一道山口的雄关,仓颉关,那里是昔日帝国的边界。

从地图上看,东西走向的龙脊山如同一条长龙,隔开了富庶文明的华族与塞外蛮荒的野人种族。所以龙脊山是帝国天然的防线,只可惜龙脊山脉虽然绵长,却不尽雄伟,在盛夏时节,塞外荒漠中的野人部族时常骑马翻过几处山口,劫掠中土。但是龙脊山到底还算是易守难攻,是上天赐予中土民族的天然城墙,保护了中原富庶平坦的沃野千里。

然而,此行的目的地统万城的独特之处在于……它远远地处在这座天然城墙的保卫之外,孤单地深入了广袤严寒的西北荒漠。没有哪本史书曾记录过它确切的建造年份,甚至关于它的来历也众说纷纭。只知道它的城下深埋无边枯骨无,直到最近十几年间,它才被华族征服。

“殿下家乡的草原与龙脊山外的草原,必定是不同的。”柳鹤元瞧见一直神色清冷的叶青侯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诧,立刻笑着说道。

沙晏一笑,知道柳鹤元文士出身,一向话多,早就不耐烦了他跟叶青侯的沉默。

他们这会已经远远地离开了仓颉关,不出半日便穿过了山下的树林,待稀疏的林木彻底无法遮蔽视线的时候,一片广袤的暗红色莽原便在天际下无尽地延伸开来。

这里跟北方草原太不一样,叶青侯故乡的草原生满了细长柔韧的高草,蓬勃的草原如同燃烧的绿色火焰从中土人居住的颍州一直蔓延到蛮族的疆域,向北一直延伸到北冥海,在海边的冻土之地变为苔原,可也依旧是满满当当的墨绿。眼前这片由残雪,裸露的红色砂石和不多的枯草组成的大地,叶青侯几乎无法想象要如何在这里生存,这比起青浦原还不如。

“这片土地向来贫瘠。”柳鹤元说道,“即使到了中土草长莺飞的时节——哪怕到了盛夏也是一样,从不会有芳草爬满原野的时候。过去老人常说,出了龙脊山便是诅咒之地,饱饮了鲜血的红色土地已经不能生长,只有鬼魂才能在这里待得长久。所以夏族人,常被咱们叫做鬼族,没人真正知道那些野人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何况这样的草场也没有太多,咱们今晚在血原夜宿,明日就要走进大漠了,统万城在一片沙漠的中心。”

叶青侯看着马蹄边的一丛枯草,认出那是一棵荆棘,马都不吃的东西。“我听说统万城本来是他们的前哨,再往西走虽然大片都是沙漠,但如果知道关窍的话,能找到小块的绿洲。不过我也是见了这种草原,才能明白夏族人为什么要在沙漠中迁徙,这样的草原确实不养人。”

闻言柳鹤元和沙晏似乎都吃了一惊,柳鹤元吃惊兴许是因为发现自己竟有不知道的东西,沙晏吃惊纯粹是因为叶青侯竟然搭理柳鹤元。他禁不住仔细看了叶青侯一眼,发觉他冻得泛白的面颊竟然有些泛红,眼神比之方才那样的清冷也略微有些活泛的意思。

沙晏猛转头去打量跟了自己十多年的柳鹤元,自从局促在青平城里,他似乎有十年没仔细看过这位老友。说是老,年岁也当真就不知不觉过了三十,他还依稀记得当年柳鹤元十几岁时娇俏若女子的少年模样,当真腰肢细软,皮肤胜雪,破落贵族的子弟在堂子里串戏,一颦一笑都勾人魂魄,多少富家子弟想尽法子托人请他到府中唱上一出戏,他那老屋的外头,时不时地侯着多少王孙公子。

如今细看眼角已经有了些微的风霜痕迹,可依然是眉如远山,眼若秋水。沙晏禁不住笑,若是比起来,柳鹤元原是有几分世子身边唐汐的品格。

柳鹤元自己没品出不同来,还带马靠近了打听,“虽然连年用兵,可我们对鬼族始终所知不多,世子殿下竟晓得如此秘闻。”

叶青侯刚要回答他,忽然转头蹙眉向后看,一个祁国武士装扮的少年旋即骑马飞驰而来,沙晏看到他比别人多背了一张长弓,马身上的箭筒也比旁人多了几斛,箭筒上描着金漆,绘一只仰天长嚎的野狼。

他奔到叶青侯身边附耳低声回报,叶青侯立刻带马向后,跟沙晏告辞,他身边束着软甲的颍州男儿一阵风地跟着他去了。

柳鹤元话没问完,有些憋得荒,向沙晏说道,“颍州人话少是出了名的,真没法子。你瞧见了吗,也不止世子是这样,只有他身边跟着的那些武士不跟旁人闲聊。明明是太平大路,偏他们走的像是在出征,脸都沉得像锅底。”

“这么说就不公平了,晚上埋锅造饭到睡前那一段功夫,谁的营地最吵闹?”沙晏微微笑道。

柳鹤元的眉颦了起来,“比武赌博。连世子都下场跟最低级的武士比,我昨天看见有人一棒子敲在世子的脑袋上,这样以下犯上,旁边的武士还在喝彩。”

沙晏笑了出来,“鹤元不知道祁地风俗。在颍州人看来,那不算是赌博,比武就是玩乐,要比说话逗趣有意思的多。此外,在他们看来,领兵之人须得比所有人都勇敢,更坚忍,否则无人为他卖命。苦寒之地生存不易,唯有真刀真枪地上阵才能活命,对他们来说,我们的规矩和阴谋多半无用。只有打不赢世子,他们才会心生崇拜,颍州人一向喜欢崇拜英雄。你留意到没有,随着咱们走在蛮荒中的日子越久,就有越多祁国人的身上有野狼的徽记。你记得曾经见过北方哪个家族,或是哪只军队以狼为徽吗?”

“从来没有。”柳鹤元立即说道,“尤其是颍州人一向不喜欢狼,听人说因为祁国世子面庞削瘦,棱角分明,眼神也清冷,看起来总让人想起独狼,所以才不得祁侯宠爱。”

“那就是了。”沙晏不由得回头看看,早已经看不见了祁人的影子,可那些冷峻的武士们聚集在一起时的气场,的确像狼群一样让人不寒而栗。“我猜测那是叶家小哥自己的徽记,看他那破脾气,定然是人家说他像什么不祥的东西,他就偏用什么跟自己比。”这样的孩子,恐怕长影是无法调教的,他已经野得太久了。

“我看他眼睛和耳朵也不比狼差,”柳鹤元笑道,“他连自己人的马蹄声都分辨的出来。他日日待在将军身边,虽然一言不发,可是将军约束三军的法子,将军的做派,他可是日日瞧在眼里。”

“也不能说一言不发。”沙晏想想,笑道,“我跟他说话,这混小子才一言不发。鹤元说的,他都听在耳里,但凡鹤元有话问他,他都对答如流。”

沙晏跟老友聊天,说得无心,谁知这几句话说完,就瞧见柳鹤元的脸色变得僵硬,一向温和的眸子几乎像看见头三头狗一般望着他。他尴尬地拼命回想,当年柳鹤元是不是非常厌烦那些锦绣小公子们的奉承。

好在柳鹤元跟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将军,我已经三十三岁了。”他笑得快从马上掉下去,“就算那孩子喜欢年长的,我也长他太多了,将军,我早就不年轻了。”

他止住笑,看着血原上空惨红一片的晚霞,那片霞光红得像是一片凝血,看着便不祥。他压制住不祥的念头,尽力不去想,可是心头的压抑还是挥之不去,“将军,咱们都过了而立之年。”

“是,过了而立之年了,我在帝都为将军,也还算不错。你若有心,我也可以保举你入仕,以你的聪明,仕途坦荡自不必说,将来有一日终会在我之上。”沙晏慢慢地说道。

“那些我都不稀罕,乱世将至,做文官有什么用。”他微微地咬了咬唇,下唇几乎要失了血色,沙晏想起十多年前他年少貌美的时候,也常这样咬唇,一双眸子清澈无辜,喝了酒就要落泪的。现在那双眼里却多了许多疲惫,他都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那些惆怅变成了疲惫。“清平城太小了,值得吗?”他想起鹤元初来时候低声的抱怨,可是渐渐地,连抱怨都没有了。

“已经到了戈壁沙漠附近,这是最后一座兵堡,我去传令大军扎营。斥候要连夜进大漠,通知统万城的守军前来接应,千万不能在入城前就出了差池。”柳鹤元蹙眉说完,带马就去了前头。

叶青侯纵马越过其他世子的营帐,自己的武士护卫着车马走在世子车驾的最后,他急奔到自己覆盖着青绸的毡帐马车。在马上就把外头厚重的狐裘披风给解开摔到一边,侍从连忙接住,他已经从马上跳下去,敏捷地跳上马车,钻进毡帘里。

“唐汐,你咳嗽刚轻些,又不喝药了么。”摆着炭盆的马车里相当温暖,只是空气有些浑浊。他一只手掀着帘子不动,“通通风要好些。”

里头的人一阵手忙脚乱地压住小桌上的纸页,“叶青侯你……”

叶青侯连忙放下帘子,走进去讨好地凑近桌后的人,“我让他们进药的时辰叫我。你先吃药,我给你剥栗子好不好?”

唐汐放下黑炭写的手卷,叹了口气,端起药来一饮而尽。

“还是看不懂?看不懂就算了,何必这么着急。”叶青侯伸手拿了个栗子仔细拨掉皮,“眼看要扎营了,我陪你外边走走?在这里坐着,腿都要坐坏了。”说完也不等唐汐回答,他絮絮叨叨啰啰嗦嗦地又说了好些。

唐汐忽然放了手卷,仔仔细细地瞧着叶青侯。那大孩子瞪了一双黑亮的眼,也瞧出唐汐的意思,竟然不动声色地向外挪了挪。

“青侯。”一天没说话的嗓子有些沙哑,低低地满是慵懒之意,他伸手握住叶青侯的爪子,“今晚还跟他们玩么?歇息一天吧。我也乏得身上疼,不如咱们今晚早些睡下。”

叶青侯一动不动,忽然外头传来一声沉闷的号角把他给救了。“你听。”他猴子似的跳起来,活泼泼地说,“大军止歇的号角!我去看着他们扎营,今天要选个好地方,韦淳那厮总是占最大的地方。”

唐汐的眉一下挑了起来,叶青侯识时务地没有跳出马车去,可是一脸受了极大委屈的无辜神情。唐汐只看了他那表情一眼就怒从心头起,豁地起了撕破脸的决心,“从打算给你娶妻开始,你就躲着我,这倒是什么意思?你那小妻子当真动人么?”

隔了好一阵子,叶青侯才缓过劲来,“嗯?”不知是真是假,一张没大听懂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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