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灵枫将右手上还拉扯着细丝的刀匣扔在一边，在坠落的过程中，还是靠着它减缓了下坠的速度，现在内部的机关已经是完全报废了。身上仅存的武器，只剩下左手上的刀匣和手里的漆黑匕首。
沐灵枫腰间还装着一个重要的东西，粘性炸药的遥控起爆器。如果逼不得已，沐灵枫会在内部引爆它，成吨的铁水会倾泻而下，将他们全部都烧成灰烬。
沐灵枫做得出来，在面对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如果不能完全打败，就只能一起去死了。
只可惜没有把那把火红色的唐刀带在身上，要不然依靠身体里的能力，解决面前的敌人是绰绰有余的，甚至连炸药都不需要。
沐灵枫没有犹豫，对面的少年已经站了起来，而且警报已经触发，十分钟内无数的敌人援军赶到，外面的队友就时时刻刻面临着危机。没有其他的选择，和少年再战斗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遭。
沐灵枫拿出了起爆器，咬着牙按下了那红色的按钮。
那一刻，火光在他的身后咆哮起来，带着毁尽一切的威势，翻滚着奔腾而下。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司南回头看到了瞬间被烈焰吞噬的轮机组，女孩在司南身旁趴着铉窗看向那里，爆裂的火光冲天而起，流动的铁水顺着排水口落入山崖下，像是条金色的河流。
“沐灵枫…”
司南看着那处混泥土飞溅的轮机组，钢铁的碎片在风中飘起带着火光燃烧，那熊熊火光里的温度瞬间可以达到上千摄氏度，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那里面存活。
远处的林也看到了那火光，“该死，快撤！”回身提着重机枪扫射。
“那沐灵枫怎么办，他还没出来！”大副对着通讯器喊。
“他已经死了，隆，”林看着越来越多的机械士兵，“尽快撤退，我们会在山崖的另一边等着，执行命令。”
“该死！”大副猛拍仪表盘，脸上因怒气而轻喘着。
将军也看到了那火焰，但手里不停快速上着弹药，山坡下的士兵尸体已经堆成了一道沟壑，后来的士兵就躲在同伴尸体的后面，继续向着他们进攻。
“见鬼，”将军手里的枪管已经发红，再打下去就要把枪管融化了。将军回头对着林喊：“林，你手上还有家伙么！”
“除了匕首，什么都没有。”林镇静地对着山下开火，枪管出的火花将靠近的杂草都烤得焦黄。
将军拿出身上最后的手枪：“那真是不能再糟了，我们什么时候撤退？”
林冷静地说，“现在想着跑么。”
“我快没子弹了！”将军喊。
“那就节省着用。”林回答。
林手里的机枪依旧轰鸣，一会儿后，夜莺趁着几名扛着火箭弹的士兵被击杀的瞬间突破了重重包围的火力线，悬停在他们后方的高崖边缘。
“林！走了。”将军回头看了一眼大开的舱门。
那里，大副操作着手里的重机枪向冲上来的士兵开火，鲜血和机械残肢堆满了他们之前隐藏的位置，在不停的火力压制下根本无法站稳脚跟。
司南战在舱门一侧，手里对着半空凝结出巨大的寒冰墙，抵挡着向夜莺飞来的子弹，女孩握着司南的手心站在一旁，她们脸上都带着些许虚弱。
“你先撤！”林推着将军向夜莺移动，士兵们很快就又冲上了这处高地，层层叠叠的尸体累积在一起，形成了一座战壕。
重火力开始变得无力，子弹不断射击在尸体上，但就是不能穿过那层壁障，因为他们太多了，山下不断闪灭的车辆灯光表示，援军还在不断赶来。
将军快速跑到大副身边，但不是要爬上夜莺，而是将大副手里的机枪抢过，站在冰墙下，对着士兵们开火。弹壳不断在将军脚边坠落，喷射烈焰的枪口卷起一地落叶。
“林，快回来！”将军看着远处还在扫射的林，林手上的枪管已经发红，但弹链也已经快要到头了。
“啰嗦的家伙。”林没有理会将军，扔掉了发红的机枪，拔出腰间的匕首对着上前的几名士兵就是一顿狂卷，士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的装置就已经被破坏掉，眼前一暗就倒了下去。
随后林到提着匕首狂奔向夜莺，穿过了将军，在冰墙后提出一把满弹药的重狙，瞄准镜里向着远处的双眼闪着红光的士兵。他们的五官已经不是肉体，都是被改造后的金属机械，幽蓝色的电池能源液在他们的肢体下流动着。
一枪轰开一名士兵的胸膛，烈火随着尸体飞溅的电池液洒在地上，不断进攻的士兵已经换了一批，那半机械的身体都已经死在了山坡上。现在向他们进攻的，眼里都只有机械的命令，迎着子弹向夜莺走去，好像是无视子弹一样，任凭弹头击中在身上，动作都不会停顿半分。
“马尔斯！快上来！”林对着将军喊。
将军此时站在机械士兵和夜莺的中间，手里提着重机枪咆哮着射击，那些许皱纹的脸上丝毫没有因岁月带来的疲劳。
“也许已经错过那个时间了，我的朋友。”将军举着重机枪，像挥舞大刀一样对着面前的机械士兵砍去，发红的枪管正在金属断肢上映出红色的烙印。“免费送你个纹身。”说完将军踢开了那具尸体，而身前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已经全部盯上了他。
不容将军多想，提着重机枪再次开火，或是挥舞着将身旁的士兵击退。
“马尔斯！你在干什么！快上来！”林对着将军大喊，手里不停更换着弹夹。
将军回头看了一下那满目疮痍的冰墙，那壁障在摧残中随时可能崩塌。很荣幸啊，在这时候看到了一名隐藏在世间的能力者。
“你走吧，我来给你断后！”将军提着重机枪冲向了机械士兵，像是挥舞着大刀的勇士，无惧面前的千军万马。“可别忘了，我才是这里最高的指挥官。”
将军突然紧了紧黑色的风衣，踩在满地的尸体上，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机枪，那火红的枪管上冒着青烟，但是没有因为高温而变形。真是个好东西啊，将军拖着弹链，轻蔑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士兵。
随后说：“林！我命令你！带着队员撤离，我来断后。”将军点燃了一支雪茄，杵着机枪站在他们之间。
“你休想把我丢下。”林提着重狙想要跳下舱门，但是在一瞬间夜莺倒向着，脚下坚实的地面刹那将变成了高空，舱门上的泥屑向下坠落，掉在崖下幽深的湖里。
“隆！你在做什么！”林转身提着大副的衣袖暴怒着嘶吼。
“不，不是我…”大副看着一旁的便携计算机显示夜莺在加速离空，但是驾驶舱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通讯器里传出冷冷的玩笑声：“这不怪他，别忘了，我可是特工出身，你这小小的安全系统怎么能挡得住我。”
将军咬着雪茄，对着通讯器轻声说。将军面前的涌上的士兵越来越多了，平台上，尸体也越积越多。
林打光了重狙里的最后一发弹药，他正透过瞄准镜，看到将军正望着他们，那叼着雪茄的嘴角露出的会心微笑。
将军扯掉了胸口的军牌，将它扔到了面前的熊熊烈焰中。
“不需要为我担心，朋友，以前我天天穿梭在杀机四伏的官场，摆平一个又一个自以为是的杀手。说起来他们还给我起了个外号，猎人，想想真是可笑，一群毛都还没长齐孩子要死要活的在官场一副欠揍的样子，你知道他们有多可笑么。不知不觉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在国都的那几个孩子。我说这些你又要笑我了，我们特工这一行的，遇见自己心爱的姑娘，哪个会善罢甘休的。”
“那后来呢。”林轻声问着。
“后来嘛，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跟我走了，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仔细想想我总不能狠下心将她放着不管了吧，就在国都给她安排了一个住所，靠着半夜里勒索贪官身上的钱财来维持生活，仔细想想，那几年生活还不错。”
林安静地听着通讯器里传来的话，可以想象着那家伙叼着雪茄是一副多么轻松的样子。
“有机会，我跟你再说我的那群孩子们…莎莎生下老三之后就因为难产走了，那孩子很像她。有机会帮我带几个礼物给孩子们，跟他们说，父亲去找妈妈了。”
林透过狙击镜，看到将军已经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正抽着雪茄坐在尸体上，手里的火苗在风中飘摆。
“呐…我快找到了。”
将军淡淡地说完，将打火机扔到了尸体上，熊熊燃烧的烈焰卷起他们的碎片升空，将整个山丘都映出了火光。山间开始刮起狂风，带着火焰向山下席卷，所有还未燃烧的士兵都没躲过，无论是死的，还是活的。
“副队，你没事吧。”大副看着林一直盯着下方的火焰，轻声问道。
林没有回答大副，许久之后将手中的狙击枪放下，沉默着点燃了一支雪茄。
一身都在隐藏身份的家伙，死去时候的场景却是这样的壮观。
冰墙在一瞬间带着镶嵌的子弹坠落山崖，司南虚弱地抱着怀里体温骤降的女孩，女孩的身体非常冰冷，嘴边呼出的空气都带着冰霜。
飞船的操控权已经回来了，夜莺正在绕着还在燃烧的轮机组飞行，爆炸的地方是大坝的下方，并没有波及到大坝的主体结构，只不过是有几组轮机在余波中被摧毁，奔腾的水流带着巨大的势能向下冲击，幽静的湖水都翻滚起来。
“沐灵枫他死了么。”司南看着眼前的烈焰轻轻问。
“不，肯定还没死，他身上的装备反应还在，”大副欣喜地端着计算机，“想想看，装备是无法抵挡那么高温的摧残的，如果信号还在，那意味着什么。”
“他还活着。”林看了一眼那翻滚的湖水，不出意外大坝的排水口会自动封闭，而着火的轮机组只能是这样慢慢烧掉了。
林接着问：“你能探测到信号的具体位置么。”
“我试试，内部由于轮机组的存在信号极大地被干扰，只能搜索到小部分微弱的片断，但就在附近才对。”大副双手开始在计算机上跳动，无数由蓝色字幕组成的地图慢慢浮现。
十分钟前
在爆炸的剧烈震动中，沐灵枫脚下悬空的混泥土瞬间瓦解，带着他和少年坠向湖面。
在那一瞬间沐灵枫将左手的细刀钉在崖壁上，细丝带着沐灵枫挂在了一块凸起的山石下，身旁滚落着无数坠下的碎片，滚烫的铁水在理沐灵枫几米的地方流下，将沿途的山壁都染上了一层焦黑。
而那黑袍的少年同样挂在石壁上，就在滚烫河流的另外一边，他双手握着匕首，身上长出漆黑色的角质层，倒刺透过他的皮肤生长着，那面具狠狠镶嵌进了那黑色的盔甲里。
少年身后一对巨大的黑色骨翼展开，维持着那黑色的怪物在山崖上。
沐灵枫看着那和自己变成恶魔后差不多的的样子，对方也是能力者，而且看起来比自己要强。
那黑色的恶魔攀在石壁上，目光始终盯着自己，好像并没有失去控制这样的情况。它将变成利爪的双手狠狠扎进石壁，将自己牢牢固定住。
两人之间那炙热的河流渐渐变细，沐灵枫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他知道对方会抓住机会在一瞬间扑向自己，那巨大的骨翼毫无疑问是可以在空中飞行的，而自己只能靠着刀匣勉强挂在石缝里。
实力差距太大了，如果自己也武装上，说不定勉强可以和黑色的少年对抗，可是现在的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变成那个样子。在自己将逆焰封裹起来之后，好像身体里的能力也跟着全部消失了。
在碎片全部落下的那瞬间，黑色恶魔握着形变的刀刃狠狠贴上了沐灵枫，手里的刀锋相互碰撞着，巨大的力量将沐灵枫的整个背部狠狠撞在石壁上，口里不禁涌出一口鲜血。
左手附上右臂，刀匣内的机关在瞬间被拉扯出，细丝带着山石坠落。
沐灵枫咬着牙盯着眼前黑色脸颊的恶魔，它身上的倒刺顶着自己周围的山壁，背后的骨翼展开在空中舞动。漆黑色的匕首和形变的双刀紧紧贴在一起，沐灵枫借着少年的力量才没有坠落。
说是借着反冲的力量，倒不如说是整个人被恶魔死死压在了山壁上。
沐灵枫看着那同样长满黑色倒刺的双刀渐渐贴近自己，忍着背后的剧痛借它的力将刀刃错开，一瞬间头偏离了半寸，那锋利的倒刺划过沐灵枫的脖颈，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一丝鲜血正在慢慢渗出。
随后沐灵枫抽出匕首，向着恶魔那双臂间的关节处扎去，我很清楚，这种能力者的弱点是什么。一只手抓向它身后的骨翼，另一只手狠狠将刀刃往恶魔身上切去。
这种能力者变成恶魔外表之后，手臂会微微反曲，在一些近身的动作上会显得非常吃力。而沐灵枫就利用恶魔对这种不适应的吃力感，瞬间抓上了它的骨翼，锋利的匕首在空中划过落入沐灵枫的左手，只要握紧了向上稍微切开，恶魔短时间内再也飞不起来。
但黑色的恶魔开始带着沐灵枫在空中翻转，巨大的黑翼扫到了坚硬山壁上带下几块碎片，骨翼的尖端被石壁撕开一小道伤口，那漆黑色的伤口上流出都是黑色的血液。
在翻滚中沐灵枫紧紧抓着它身上的倒刺，匕首顺势削下了它背后一块皮肤，从那伤口流出的血并不多。对于能力者来说，这样的伤势根本不算是伤害，只不过是身上的戎装掉下的一块甲片。
恶魔扯开沐灵枫的身躯，将他双手狠狠架在空中，挥动着拳头准备给沐灵枫致命的一击，但它停住了。从背后流出的黑血沿着倒刺滴落在少年脸上，恶魔发愣地看着那已经闭上双眼的脸颊，只要轻轻将右手上的刀锋没入沐灵枫的身体，这很容易做到，但它没有。
刀刃定格在空中，如果不是那山下舞动的黑色骨翼，甚至让人感觉不到时间在流动。
突然从蜗壳上掉落了一块巨大的混凝土，这块坚硬如石块的东西经不住火焰的摧残从高空急速坠落，恶魔感到了后方来袭的威胁，但是石块的速度太快了，在它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狠狠撞在恶魔背后的伤口上，高温侵袭瞬间让它痛苦地嘶吼，在回音还未散尽之前带着身前的少年狠狠落入翻滚的湖水里。
黑色被撕裂的骨翼在水面浮起，不仅仅是那破碎的翼膜，恶魔身上的戎装全部褪下，染黑了已经浑浊的湖水。
“咳…咳咳…”
沐灵枫被水呛到，突然醒了过来。他趴在湖边的一块巨石上，紧盯着湖水，黑色的血液还在翻滚，那巨大的石块渗出的气泡充满了整个湖面。
水面一片涟漪，沐灵枫甚至看不清身旁的水下，他轻轻深呼吸着。
那对墨黑色的骨翼渐渐浮上水面，片刻之后黑袍的少年从底下浮起，少年也挣扎着游向湖边。最后坐在岸边隔着湖面和沐灵枫相望，脸上那漆黑色面具上的双眼依旧紧紧盯着沐灵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