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云堔那实打实的话一出口，几乎是顷刻间功夫，叶橘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血色褪尽。
她没有想到，越云堔会这样警告她第二遍，可见这次自己以为没什么大不了、大家心知肚明的举动，却结结实实的触犯了越云堔的底线。
就算再百折不挠、面对越云堔的冷淡再飞蛾扑火，叶橘在这一刻也难免产生了一丝隐约而深沉的危机感。特别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越云堔却这么不顾她的立场……这让叶橘一时间也没心思再顾及姜矜了，她勉强对着越云堔笑了笑，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道：
“好吧……既然云堔你累了，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你了。”
也不得不佩服她，到了现在这样的程度，叶橘还是可以对越云堔面带微笑，语气体贴的说话：“你不要生我的气嘛，我也是一时情急，以后……以后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再乱打听你的事儿了。”
越云堔神色看起来不置可否，也不知道到底是答应没答应，只是不耐的几步迈出去，越过叶橘，不甚热情的扔下一句：“请回，不送。”
叶橘愣住了。
“进来吧，”越云堔没有再把视线放到叶橘身上，反而对身旁那男人说：“有人淋了雨，你看看，别让人死了就行。”
从进门开始，越云堔就没有看姜矜一眼，这时候才看向姜矜。姜矜只感觉到他目光冷淡的投射过来，像看一颗杂草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仿佛无论的叶橘还是她，无论她们两个人起了什么矛盾是否在争吵，越云堔都并不在乎。
身上湿哒哒的，她有些狼狈的站起来，却感觉浑身骨节酸痛，有些站立不稳似的。
“小姐小心。”
那医生见状，反应很迅速，忙快步走过来，抬手就要去扶住姜矜，却瞬间被身后越云堔一把给揪住了衣领。
“看你的病就行了。”他神情有些不渝。
姜矜看到这一幕，多少有些惊讶。她总觉得，越云堔跟这男人的相处模式，比起雇佣关系，倒更像是兄弟发小一类。那医生个子不高，越云堔比他看起来要高很多，加上他力气也大，这么揪着衣领，医生就还真有些挣扎不动的感觉。
“好好好，云堔，你先放开我。”
他有些无奈，说：“你这么拦着我，我也没法儿给这位小姐看病吧？”
这话说完，仿佛被什么地方无意中启示了一样，越云堔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蹙眉。他目光转移，深深沉沉落在姜矜脸上。而那轻飘飘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里，到底蕴含着什么信息，姜矜并不明白。
这一刻，她下意识攥紧了手，心里竟然莫名的有些紧张。
“……快点。”
片刻，越云堔才松开手，看起来有些烦躁似的，对那医生道。
“知道了。”
医生整了整自己衣领，无奈应了一声，又带着几分探究的看向姜矜，问：“姜……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姜矜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越云堔忽然冷嘲热讽的接话道：“你自己不都说出来了？装模作样问什么。”
“咳……”
那医生尴尬的笑笑，探究的看着姜矜与越云堔之间。这位姜小姐的大名他当然是如雷贯耳，毕竟五年前，他父亲就是越家的医生。虽然自己当年没有直接参与，不过当年闹得是满层风波，风言风语肯定也听了不少，他虽然第一次见这位，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别的不说，就是这张脸，他也不会认错。
不过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时隔多年，越云堔竟然还会主动联系姜矜。这可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只是心里想着，医生面上还是一脸亲和的表情，虚扶着姜矜道：“姜小姐觉得状态怎么样，能坐起来吗？”
姜矜表面上看起来除了狼狈一些，其他也没什么，只是她从昨天到现在，一直不得安宁，这时候其实已经到极限了，小腿肚子都在不自觉的打颤。医生这么一问，姜矜知道咬牙坚持下去也没什么用处，于是顺着医生的力量勉强坐了下来。
“我没关系。”坐稳后，她才笑了笑，说。
“这可不行，脸色都白了。”
医生却摇摇头，根本不听姜矜的话，仔细看了看姜矜惨白的面孔，开始动手检查起来。他不说话，姜矜不说话，越云堔则在一旁冷着脸跟散发着跟山一样的压迫力，叶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整个更衣室里便诡异的安静下来。
姜矜低着头，任由医生检查，只是莫名其妙的，她仿佛能够感受到越云堔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盘旋，那眼神像是深海一样笼罩过来，姜矜自己都说不清越云堔是不是在看自己，但是那种堕落深海难以呼吸的感觉，却让她心头绞痛。
这种窒息般的感觉，让姜矜只能低头装作感受不到。与此同时，她心里愈发的疑惑。
曾经自己以为，越云堔如此对待她，无非就是自己当年做过什么得罪过他、甚至还害过他的事情，才让他对自己如此的憎恶痛恨。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也并非如此单纯。
如果仅仅是对待一个仇人，他何必还叫了医生来为自己看病？
如果是单纯的仇人关系，何以他的眼神每每都这么复杂，似乎有什么比仇恨更深沉的感情，像是被蕴藏在冰层之下的暗流涌动，让人难以读懂。而又何以……何以每次他们视线没有交错的时候，她却都能感受到那道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深海一样的目光。
又何以……
何以她每次感受到越云堔的视线，心头都是被挖空了什么似的钝痛？
姜矜愈发的不明白越云堔的态度了。
以前日子虽然也很难过，但是好歹平平稳稳、没有什么大波折，姜矜自认还能撑得下去。只是，自从遇见越云堔之后，原本同自己没有交集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出现，将自己好容易安顿下来的生活搅起波澜，姜矜就再无宁日了。
越云堔身边并不太平，特别是这人对自己又心怀憎恨，屡次刁难。按照姜矜以前的想法，她应该是对这个人避若蛇蝎，恨不得再也见不到他才对。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下来之后，姜矜却渐渐察觉到，真相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当年……她跟越云堔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