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殊很小的时候,爹娘就没了。
是姐姐将他抚养长大。
姐姐对易殊好得过分,比亲妈还好的那种。
每天晚上,她都要把易殊搂在怀里睡。
小的时候,易殊还乐在其中——姐姐睡觉,从不爱穿睡衣,她的身子光滑如玉,还香喷喷的,被她抱着,就像被一大团巨大的棉花球裹着,软糯甜香,巨舒服,巨有安全感。
可是,随着易殊慢慢长大,尤其在易殊步入了青春期之后,姐姐的胸怀就成了炼狱一般的存在。
这里,让易殊燥热难耐,口渴,喉咙干,心噗通噗通地跳得飞快,动不动就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躁动得,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在失眠了好多个晚上之后,易殊就挠着头,跟姐姐提出,要分床,他自己睡。
可姐姐说什么都不依,她说,离开了易殊,她就活不成了。
易殊也不是三岁小孩,才不信呢。
他就跟姐姐犟,非要自己睡。
可姐姐竟然把易殊抱得更紧了,还把冰凉的嘴唇凑到易殊耳边,给他讲各种各样的鬼故事,来吓唬他。
就这样,易殊被姐姐从小抱到了大。
……
和同龄人一样,易殊也很怕上学。
因为一到学校里,在失去了姐姐的庇护之后,易殊就成了一个被排挤、被欺压的倒霉蛋。
有一阵,易殊天真地认为,自己之所以会被人欺负,就因为他没爹没妈——没了依靠,他这个软柿子自然会被别人捏爆。
同学们排挤他,老师也用有色眼镜来看他。
当易殊被人欺负得受不了了,向老师求助的时候,易殊从来都不会得到公平的对待。结果,往往就是先被老师斥责一通,再被那些该死的校园恶霸加倍欺凌。
被欺负得久了,易殊就悟出了一套“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法门,谁欺负他,他就加倍地报复回去。
大概是因为姐姐平日里喂养得好吧,小时候跟小萝卜头似的易殊,到了初中的时候,个头竟然一下子蹿到了一米八几,再加上他力气大,骨头又硬,随便一肘子下去,就能把人顶得哭爹喊娘,时间长了,就打出了名头。
学校里的恶霸被易殊打得不敢动手了,就开始动歪心思,骂他,或者编排些脏段子来污蔑他。
想要从精神上把易殊给摧毁了。
他们说易殊是没爹没娘的野种,是克爹克娘的贱命。
在流言中,易殊就是个不祥之人,谁对他好谁就会倒霉,易殊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易殊的每一个亲人都是被他活生生给克死的。
对于这些说法,易殊也很无奈。
可以说,从易殊听得懂人话的那一天起,类似的流言似乎就一直伴随着他。
这些流言,从来都没离开过。
易殊也很委屈,易殊也很无奈——老子明明毛坏事都没做,天天五讲四美三热爱的,一门心思地想要做社会主义接班人,凭什么把锅都砸老子头上?!
十岁那年的一天。
当时,易殊的心还没磨炼得如今天这般强大。
他被说恼了,就不服气地反驳那些人:“你们说谁对我好,谁就会被我给克死,那我姐呢?!”
听了易殊的话,那些人哈哈大笑,说易殊就是个神经病,他家那间瓦屋里明明就住着易殊一个人,哪里有什么姐姐。
易殊懵了。
他们人多嘴杂,易殊说不过他们,就一把推开他们,一边哭一边往家里跑。
回到家,易殊找到姐姐,一头扑进她怀里,哭着把他们的话告诉了姐姐。
易殊求姐姐跟他一起去学校,用事实去打那些人的脸。
然而,这一次,姐姐没有再宠易殊了。
她沉默了。
易殊心里发慌,忍不住就开始胡思乱想,怀疑那些人说的话是不是就是真的,姐姐是不存在的,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或者,姐姐就是故事里的女鬼。
想到最后,易殊用力地掐自己,掐姐姐,想试试自己是不是在梦里,想试试姐姐是不是个活人。
姐姐被易殊掐疼了,好看的月牙儿眼睛瞪了起来,嘟着嘴,摆出一副凶凶的样子:“干嘛掐我?皮痒了?”
易殊被姐姐的样子逗得,忘记了烦恼,笑了起来。
那天晚上,易殊钻在姐姐怀里,暗暗想道:这么好(看)的小姐姐,只要她能一直陪着我,就算学校里的人打我骂我,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哼,就算她真是个女鬼,只要她对我好,只要以后的每一晚,她都能像这样搂着我睡觉,就算她像故事里的坏鬼一样,吸我的阳气,我也认了!
像是看穿了易殊的内心,姐姐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摸着易殊的小脑袋,叫他别再胡思乱想了。
她小声地告诉易殊,说易殊其实不叫易殊,而是叫易饕,饕餮的饕。
她还说:“小殊啊,你出自厨师世家,你爸,你爷爷,你家祖祖辈辈都是厨子,祖上还做过满清皇帝的御厨,后来为躲灾避祸,才隐姓埋名,举家迁到了这个苏北小城里。”
易殊那会还小,傻乎乎的,根本没注意到,姐姐说的是“你家、你爸、你爷爷”,而不是“咱们家”。
易殊问姐姐,他的亲人都去哪了,是不是像人说的那样,都是被易殊给克死的。
姐姐说不是。
不过,当易殊问到“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的时候,姐姐的脸就冷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一段很恐怖很恐怖的经历,摆了摆手,只说等易殊长大了之后就都知道了。
自那天之后,易殊的生活就起了变化。
姐姐开始逼着他学习厨艺。
放学回家之后,别的同学要么学拉丁舞,要么学钢琴,要么参加个机器人俱乐部。
各式各样时髦的兴趣班,光是听名字都觉得无比炫酷。
学完了之后,还能坐电脑前面打个游戏什么的。
而易殊呢,易殊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自己急匆匆赶回家,为的是什么!
除了上课和写作业,易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练习做厨师的十八般武艺了。
就算寒冬腊月,易殊也会被姐姐逼着,拿着一把比自己人头还大的古朴大菜刀,在露天的小院子里,吭哧吭哧,切萝卜,切土豆,论车儿地切!练最基本的刀工。
在厨道这方面,姐姐对易殊无比严苛,只要他稍微偷一点儿懒,或是有地方做得不到位了,她就会凶易殊。
好在,姐姐说的家族传承大概是真的吧。
易殊好像天生就是块做厨师的料,无论是各类食材的处理,还是各种烹饪技法——什么炒、爆、炸、烹、溜、煎、贴、烩、扒、烧、炖、焖、汆、煮、酱、卤、蒸、烤、拌、熏……易殊是一学就会。
此外,随着对厨道学习的不断深入,易殊逐渐发现,表面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的自己,竟是如此的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