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大一号的小当家
师叔祖?!
龙世怀觉得被雷劈了劈,感觉自己无端的老了许多。
东方一一细看龙世怀,还好,脸上的神情除了有些受伤外他应该是接受了这一称呼。这样一来,以后看到小奶包,他心里就算怀疑也不得不止步于师叔祖这个身份。
在东方一一思绪间,龙世怀则看到她染了血迹的鞋子,如果他记得不错,她虽然受伤严重,但并没有伤及到脚,他问:“你的脚怎么了?”
“走了几天的路,被沙子磨的。”
她的武功不错,但因内伤加外伤的原因,不可能再一如原来飞来飞去。她寻了自己这么多天,想来就是全凭走的。脚能不磨破?念及此,龙世怀心中愧疚百生,伸手,要去脱她的鞋子看看。
“不用。没事的,我们还是赶路要紧。”东方一一道。
“你这样子如何赶路,让我看看。”
“现在脚皮和鞋子肯定粘在一起了,脱了会很麻烦,这里又没有水。”
虽然不明白沙漠的生存规则,但东方一一的话龙世怀还是懂的。不用水浸染而强行将鞋子脱下的话会伤到脚上的皮肉。他道:“我背你。”
说话间,龙世怀蹲下。
东方一一想了想,这种情形下逞强太委屈自己了。再说,要不是这个男人是路痴,她也不至于在这里转悠这许多天而伤及脚。所以这个男人背自己也是应该。
她一生飒爽如月,但趴在龙世怀的背上,多少有些不自在。她却是不知,她身上的阵阵奶香味直冲龙世怀的鼻端。这味道,直冲得龙世怀几欲发狂。
“往哪走?”龙世怀问。
如果走回头路的话,让龙世怀发现了她当初故意指错方向的岩洞就不好交差了,是以东方一一毫不犹豫的指往另外一条路,另外一条前往孤狼山的路。道:“一直跟着太阳落山方向走。”
男人的皮果然还是厚些,至少他的脚没受什么伤。为了避免尴尬也好混时间,二人时不时的扯点子话说,不一会子,因了一晚上的疲惫,东方一一居然就那么趴在龙世怀背上睡着了。
他一生只背过两个女人。一个是武念亭,一个就是现在的大当家。
背着武念亭的时候,他可以和她疯、和她闹,可以给她无尽的宠。可他背着大当家,只想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不要吵扰到了她,要让她尽量的多睡睡,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小心呵护。
背上是大当家,前面是西下的夕阳,龙世怀突地便有种岁月静好的感慨,心无端的安逸宁静,少了尘世许多纷扰。
直走至月上星空。龙世怀突地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悍。
海市蜃楼吗?
龙世怀揉了揉眼睛。
接着,再放眼看去,方才看到的美景仍旧在。
“大当家,大当家。”他轻轻唤了两声,因了激动,声音微颤。一顿好睡的东方一一缓缓的睁开眼,首先知道天黑了,月亮起来了,星星也布满了天空。开始她还有些犯迷糊,但很快因了这男人身上的一股好闻的龙涎香味,她知道了是他,他还背着她。她打了个哈欠,道:“不好意思啊,睡过头了。累了吧。”
“大当家,你看。”
顺着龙世怀的手看去,大当家的眼突地定格。
“大当家,是不是幻境?”
“绿洲,是绿洲啊。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东方一一说话间滑下龙世怀的背,兴奋的往绿洲方向跑去。
原来,另外的路上果然总是充满着奇迹,有着不一样的风景。好死不活,在这片死亡之海,居然让他们碰到了一处绿洲。
绿洲不大,不到一亩见方,有山有水、有草有鱼。还有时不时奔跑而过的野羊、野鹿。
“大当家,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孤狼山?”
“不是,这里离孤狼山远着呢。这是老天恩赐给我们的绿洲。”
不知怎么回事,听着‘我们的绿洲’之话,龙世怀的心便那么静了下来也便那么柔了起来。笑得温暖的看着那个跑到湖边洗脸的人。
东方一一一迳‘哟哦哦’的叫着,一迳洗着脸,还不时将湖中的水拍往远处停憩在湖里的野鸭、野鸟。
龙世怀也被她这兴奋的神情所感染,缓步来到湖边。
这汪湖也称不上湖,但能在沙漠中有这么一片湖也真是奇迹了。湖水很清澈,一片乌云遮住了明月,湖中只有漫天星星的倒影。
“陛下,这里有羊、有鹿、有鸭,瞧,这湖里还有鱼,你想吃点什么?”
一路闲谈,知道这个男人真是一点东西都没吃。他不是没见到蛇,但他说什么龙氏一族的后人讲忌讳,不能吃小龙。也见到过老鼠,可他说宁饿死也不吃老鼠。当然,还见到过蝎子,他亦
说宁饿死也不吃的话。
无形中,她就想起小奶包,天生不吃蛇肉,便是瞒着他熬一锅蛇肉汤,只将汤递到他面前,他只是闻了闻就会推开,呜呜呜,这一点似乎是遗传。至于老鼠,小奶包没可怜到要吃老鼠的地
步,倒是养过一只,后来被大漠狼王的蛇给吃了,小奶包将大漠狼王的蛇给凌迟了。还有蝎子,小奶包从来没有考虑过是否吃它们,它们一般都是小奶包的玩艺。
她也问过男人:不吃蛇那杀蛇不?
男人答:肯定。当受到威胁的时候肯定要杀的。
便是寥寥几句的交谈,她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小奶包的口味和处事态度和这个男人有着惊人的相似。
她断定,就吃这一途而言,这个男人也是一个宁饿死但不吃的绝对不沾一星半点的主。难怪小奶包那么难侍候。她不得不承认这遗传很强大,强大得就算父子二人不在一处,习性仍旧一个
样。
想来,这份父子缘你怎么避都避不过了,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唉,绕一大圈,最终仍旧还是要去孤狼山,早知是这个结果那当初还不如直接去孤狼山算了。平白吃了这许多的苦。而且,她真的难以想像小奶包如今饿成什么模样了。想想都心疼。
东方一一心思翻飞间,龙世怀看着湖,道:“如果是白天,我宁肯抓点虾来吃。但现在么,讲究不了那许多,就抓……”
呜呜呜,东方一一又有要流泪的冲动。想着为了给小奶包断奶,她想尽办法为他筹谋来山珍海味,素来变着花样翻新的满满一大桌,小奶包总只挑着虾肉吃……
她在做对比,自然便没听龙世怀后面说了些什么。只听龙世怀最后道:“那些狩猎的事都是我们男人做的,这个你不用操心了。来,将脚泡在湖里,想办法将脚洗一洗。”
她的脚真得泡一泡了。虽然奇怪于自己的伤口为什么在没有用药的情形下一直没感染。但泡一下终究会舒服些。再说,再不泡,那鞋底果然和脚板长在一处了那就麻烦了。
眼见着东方一一将脚泡入湖中,只是眉头轻蹩一下,龙世怀心中不仅赞她真是一个强硬的女人。这种伤口入水,不啻于在伤口上洒盐,这要是别的女人早就嗲声嗲气的说着‘痛痛’的话不
知要如何撒娇才好。
眼见着干涸的血渍在水中浸染开,知道这鞋子和脚泡得差不多分开了,龙世怀道:“我帮你。”语毕,不由分说,抓起东方一一的一只脚,他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试了一下子力度。左
右摇晃之际不时问东方一一‘痛不痛’的话。
“还好。”她忍功一流,少有叫痛叫疼叫累的。虽然她想亲自动手,但如果时不时的阻止这个男人倒让人觉得她矫情,倒不如恁了这个男人去,反正她的脚是为了寻这个男人而受的伤。
终于,替她褪下一只靴子,果不其然便看见她的袜子上亦浸染着血迹。龙世怀的心无端的便痛了。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替她将袜子褪下来,低头看向她的脚板,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有
的水泡都破皮了,有的仍旧坚挺着。
那些血渍就是这些破皮的水泡流出来的。
她喝过他的血,目前不会感染到伤口,如今首要就是将这些未破皮的水泡都挑开。思及此,龙世怀拨出随身配带的弯刀,道:“你忍着些。”
当然明白这些水泡必须挑破,东方一一道:“没事,你挑呗。”
每随着一个水泡挑开,东方一一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弯一下。龙世不挑得仔细,没看。东方一一呢,就在想这个男人对他后宫中的妃子是不是也这么温柔细腻?听闻他的后宫相当的和谐,是
不是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好了,另外一只脚。”
东方一一听话的将另外一只脚放在龙世怀手上,然后一如方才,他替她小心翼翼的褪下鞋子,又小心翼翼的褪下袜子,最后用弯刀替她将脚底的水泡挑破。
“诶,龙世怀,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二人身上的味太重。”她身上奶味重,而他身上的龙涎香味重极。
龙世怀一边挑着水泡,一边头也不抬,问:“大当家的意思是?”
“趁着这湖水、夜色,咳咳,泡个澡如何?”
龙世怀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道:“你对我倒是放心。”
“听龙奕真、胡杨说过,陛下是个冷情冷性的人。”
龙世怀的脸颊一抽,手上动作不断,道:“成。只要你相信我。我倒是乐意为大当家放哨。”“陛下为我放哨后,我也为陛下放哨啊。”
最后,二人商量,一先一后,泡澡的同时将那一身臭味的衣服也给洗了。
东方一一先,龙世怀后。
“不许偷看啊。”
我的侄儿兄弟媳妇罢了,他龙世怀还没有偷看一个后辈洗澡的怪癖。念及此,他的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转过身去。
月亮仍旧隐在云层后,唯有漫天星斗映在湖中,光线虽然幽暗,但好歹看得清楚东西。东方一一摸索着下到水中,将身上那些连自己都唾弃的衣物全部脱了,一一丢上岸,然后游到野湖对
岸,对着龙世怀喊话:“好了,麻烦你了。”
龙世怀转身,一一捡起她的衣物,从内衣到外衣,这个侄儿兄弟媳妇还真是不讲客气。哼!居然劳动我一个长辈和皇帝来帮忙洗衣服。
不过,虽然这些天二人并不是天天一处,但却有天天共患难的感觉了,有了同甘共苦后,感觉就是不一样了。
唉,还是不讲那许多吧。
龙世怀抬眼,看了看湖对岸正舒服的在湖中畅游的美人鱼。最后,认命的蹲在湖边,开始一件件仔仔细细的清洗。
只是衣物上那奶香味,令他有些失神。他抓了一件放至鼻端细闻,然后又抬眼看向远方。远方的美人鱼仍旧在畅游,可以想见她心情极好。
龙世怀又看了眼放在一旁的鞋袜,然后将鞋袜也抓了起来,细细的清洗,虽然有些血渍洗不掉,但闻起来不再有血腥味总比先前强上许多。
将衣物洗好后,龙世怀又拾了些柴禾点燃,架了个架子,将衣物放在火边烤。夏天的衣物本就薄,湖边风也大,想必这些衣物鞋袜很快就可以干了。
虽然女人喝过他的血,那些刀伤的伤口也好、走路磨出来的伤口也罢不惧感染。但脚上泡过水后还是用草药敷一下的好。虽然这个女人不惧痛,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有不痛的道理。敷上
草药至少会冰凉舒服一些。
如此想着,龙世怀开始在草地上寻草药。所幸他随着上官澜时日长,多少总学了点野外急救的草药知识。而这片草地上正好有他需要的草药,他欣喜的摘了不少,感觉份量足够了后,他起
身行至湖边,将这些药都放在水中洗了洗,这才拿到篝火边开始烘。
他用手试了试那些衣物,感觉都干了。就是鞋子还有点湿。于是,他决定在附近去猎一头山羊再或者是野鹿。
终担心一个女人在湖中不安全,他没走多远。且这片草地上的猎物丰盛,难不倒他,很快他便猎了头野羊回来,利落的斩了、洗净,然后架在柴禾上烧烤。
等他处理完所有的事后,又摸了摸大当家的鞋子。发觉鞋子也烘干了。于是,他将大当家的衣物都收拾好,再度行至湖边,寻了一处柔软草丛之地放下衣物,这才抬眼看向湖中的女人,见
她在对对岸一边不动。估计她游累了,他放声喊话道:“大当家,衣物都干了,起来罢。”
确实有些累了,只是担心衣物没干,是以她只好泡在水中等。听到喊声,东方一一立马道着‘知道了,你转过身去,不许偷看’的话。
龙世怀嘴角抽了抽,行至篝火处,看也不看湖边一眼。
很快,东方一一上岸,穿上衣物。她还以为衣物会洗得不像话,但她仔细瞧了瞧,觉得这个男人办事还成,在条件这么艰难的情形下居然能将衣物洗得这般净爽。耳听得她穿好衣物,龙世怀问:“可以回头了吗?”
“当然可以,啧啧啧,皇帝陛下,不错哦,洗得挺干净的嘛。”
“你站着,别动。”
不明白龙世怀为什么要她站着不要动。但东方一一仍旧听话的站着。
龙世怀这才转身,便看到星光下、湖边的女子一袭月牙白袍,虽然白袍上有多处被刀割破,但在夏风的吹拂下,似鸽子花般在她的身上飞舞,更缠绕着她乌黑的头发,便有了出众的风采。
心无端的便随着那翻飞的碎片摇了摇,龙世怀一边往她靠近一边道:“你的脚走不得路,我替你采了些草药。”说话间,已至女子面前,不待女子反对,他已打横抱起她,往篝火处走去。
咳咳,这个打横抱和背似乎更亲腻了些。
可她,真不想让脚再受苦,抱就抱吧,反正都是你惹出的事。
将东方一一放在篝火旁坐好,龙世不取下早就烘干的草药放在嘴中嚼着。同时他蹲在东方一一面前,抬起她的一只脚,用自己身上的衣物仔细的替她擦着水渍,最后他将嚼好的草药吐了出
来,用手接了敷在东方一一的脚板上。
感觉她的腿一抽,龙世怀道:“不要嫌脏,这个草药极好,保你两天脚就舒服了。”
“陛下,您懂的可真多。”
“所以,其实我也是有野外生存经验的,只是沙漠中就真不如大当家了。”龙世怀一边说,一边细细的替大当家穿好袜子,然后又从自己的衣物上撕了几块布料,将她的脚连带着袜子绑好。
东方一一有感觉,这个男人平时受的伤只怕不少,要不然动作不会这么娴熟。再看他搭的烧烤支架,烧烤的野羊,她由衷道:“看来,我觉得陛下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就小瞧了陛下的野外生
存经验是错误的。”
闻言,龙世怀抬头,一笑。然后又低头替她穿鞋。
这个时候,东方一一觉得,替这个男人生了个儿子也没有白生。
终于,替她穿好鞋子,龙世怀问:“如何?感觉是不是舒服些?”
“嗯,很清凉,非常的舒服。”
“成,另外一只脚。”
“我来吧。陛下也该去泡个澡了。”
“还是我来吧。我有经验一些。”说话间,龙世怀又抓起她的一只脚,重复着先前的步骤。嚼药、敷帖、穿袜子、用布条绑好,最后将鞋子穿上。
东方一一这才站了起来,蹦了两下,道:“我终于知道凤凰涅槃是何滋味了,就是我的脚现在的滋味。”
她的话惹得龙世怀又笑了。而她,觉得他的笑赛过了满天的星光。“成了,陛下,该你了。”
“夜晚较凉,还是将我的外袍穿上罢。”这件外袍他洗干净了,也早已被湖风吹干。
这段时日,他只穿着帖身紧衣,再加上迷路时为了做记号,他的衣物被他撕成条条块块了,刚才又撕了几块替她绑脚,如今这身上穿的连叫花子的都不如。她道:“不了,有篝火,不冷。
还是你穿吧。”说话间,她往远处走了两步,恭敬道:“请陛下沐浴更衣。”
皇宫中一般也是如此,宫人们请他沐浴也说这样的话来着,不知不觉,龙世怀又笑了。
不再推托,龙世怀利落的下水,脱了衣物,和她一般,毫不客气的将衣服从里衣到外衣全部扔到了湖岸上。
耳听得他游远了的声音,东方一一这才转身,捡起一地的衣物,蹲在岸边,细细的搓洗。
可是,洗着洗着,她的脸就红了,这些衣物她再熟悉不过。这衣物上有的撕破痕迹是那一晚被她性急抓破的。男人那几天因缺水、缺粮有些晕乎乎,可能都没有发现这些迹象,只怕还以为
是自己撕了做信号用的。
脸红心跳,手发软,心似乎又慌乱了起来。但好歹她还是将衣物洗干净了。一如龙世怀般,将衣物拿到篝火处仔细烘烤。又见野羊肉一面烤焦,她急忙将野羊肉翻了个面。
接着,她将男人的鞋袜也拿过来洗了。
等她将鞋袜都洗干净拿到篝火边烘烤的时候,他的那些衣物都已烘干了。
她将衣物一一叠好,然后仔细的烘烤着食物。话说,小奶包对羊肉也不反感,好歹有时候也吃上一小口,这是不是也是这个男人猎了头羊的原因呢?
不知不觉,她回头看向远处的湖,湖中,男人若鱼般在湖中游来游去。
等到他的鞋袜也烘干了,东方一一这才将他所有的衣物、鞋袜都拿到湖岸边,亦学他放在那湖边最是柔软的草丛处,道:“成了,衣服干了,羊肉也烤好了,你起来罢。”
其实,远处的龙世怀,游累了后便一直泡在湖中默默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知道她在烘衣烘鞋,也知道她在烤肉,只到听到她的呼唤,他才往湖对岸游来。
男人矫健的身姿上到湖岸,一头乌黑的头发似水鬼般的披在身上,星光将他的倒影映入湖中。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一片淤青、触目惊心。再看自己的肩膀,一样的,遍布触目惊心的淤青。
他是个已懂风月的男子,自然便明白这满身的淤青来自于掐痕,吻痕。
他出京这长时间,身上不可能有这些东西。更何况他的那些美妃,从来不敢在他身上放肆,也不敢在他身上留下这些痕迹……包括林珺。
除了第一夜。
思绪间,他缓缓的将衣物穿上,走到大当家身后,默默的盯着她看。这整片沙漠只有她和他,而他梦到她的那一晚,翌日她便出现了。如果他现在扒了她的衣物检查,是不是也会发现一如
他身上般的淤青痕迹?
“……在想我儿子……今年八月,就两岁了呢……我丈夫名唤叶歌……”
念及此,龙世怀的手是握了又散,散了又握。正好,东方一一回头,手中的树枝插着一块流着肥油的羊肉,笑道:“陛下,今天您是大功臣,来,最好的一块是奖赏给您的。”
眼前的男子,一扫这两天的邋遢破烂,穿着的也是那件洗得干干净净的明黄淬染银龙腾云的衣衫,身后的乌发随着夏天的风轻轻的摇曳。怎一个清贵逼人、妖冶帅气可以形容。东方一一说
话间虽然脑袋一懵,虽然突地便有了一种被帅倒的感觉,但是多年的稳如泰山仍旧令她可以不动声色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不是,不是她,肯定不是她。龙世怀的心在咆哮着。她是自己的侄儿兄弟媳妇啊。首先从道义上就说不过去。再则,若真是她,就算她再爽朗的一个人也不会如此无事人般,笑得如月皓洁。
思及此,龙世怀嘴角扯起一抹漂亮的弧度,伸手接过,道:“那就不客气了。”
可以说,这是他们二人自入沙漠以来休息得最是舒服的一天。为了养好体力,二人在这片绿洲又多休息了一天,这才踏上前往孤狼山的路。
孤狼山。
沙漠中的又一片绿洲。较之他们二人两天前憩息的那处绿洲又不知要大了多少。
龙世怀不得不再度感叹:在沙漠中生活的人是这世上生存能力最强悍的人。
“大当家回来了,大当家回来了。”
早有放哨的哨兵看到了他们的大当家,激动得甩着胳膊使劲的喊。瞬时间,‘大当家回来了’的喊声是响彻孤狼山。
很快,黑寨中的人马几乎都迎至了山脚下,黑压压的一片。
“大当家,十天了,你这是去哪儿了?”
“兄弟们还都以为大当家在沙尘暴中遇难了,好多兄弟已分头寻找去了。”
“呸呸呸,大当家这不活着回来了吗?再不许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龙世怀煞有介事的看着东方一一被一众人似众星捧月般的捧在人群中。所有的人注意东方一一去了,自然便没有人注意龙世怀。
“一一,一一!”叶歌拨开人群,终于见到了一一,激动之下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一和山寨中人熟络惯了,自然没有回避,亦回抱了叶歌。
长大后和叶歌甚少见面,结拜兄弟那晚叶歌还戴着面具,是以龙世怀起初没觉得那一袭白袍、长相温暖的俊朗少年就是叶歌,还只当他也是山寨中人。可是,从一众山寨中人喊着‘大当家
,你再不回,二当家都要急哭了’的戏谑中,龙世怀知道了这个俊朗少年定然是叶歌无疑。他定定的看着叶歌,看着叶歌和大当家亲热的拥抱、问候。龙世怀眼中便有了不爽,同时也感到一丝
失落。但紧接着,他心中警铃般的为这失落感到羞耻。一时间,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情绪所为何来。最后,他觉得,也许是这么多天了,居然忘了问大当家叫什么名字。
一一,原来大当家名唤一一。
思绪间,龙世怀便见一个青衣丫头冲进人群,她一边扒拉着人群,一边很是焦急的喊着“大当家,大当家”之句。
东方一一见了,连忙很是热情的抱着她,道了声‘丹子,我回来了’的话。龙世怀想着,这名丹子应该是大当家的帖身丫头之类的人物。只见丹子很是急切,道:“大当家,快,快去看看小当家吧。”
“小当家怎么了?”
“他都绝食十天了。”
“啊”的一声,东方一一吃了一惊,急忙分开左右的人,在丹子的带领下往小奶包那里去了。
龙世怀‘诶’了一声,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那个‘小当家’肯定是大当家那个还没有满两岁的儿子,至于他为什么要绝食十天……呵呵,无论是什么原因,好有个性的孩子。思及此,龙
世怀看向叶歌。不知不觉,眼中便怒火丛生。
随着一一远走,叶歌仍旧被围在人群中,但人群中的他感觉到了一股滔天怒火似乎烧到了他的身上,他不觉回头看向那滔天怒火来的方向。当他看到龙世怀的时候,身子不禁打了个哆嗦:
铁定露馅了。
叶歌的声音有些语无伦次:“陛……陛下!”
山寨中另外的人此时因了叶歌的一声‘陛下’之称,这才不约而同的看向龙世怀。接着,众人似见了鬼般的,集体倒退了一步:大一号的小当家?!
不说叶歌、龙世怀在外面的相认,也不说龙世怀将叶歌的脑袋钉了几个包以解恨,恨他一个侄儿辈的人居然成了兄弟辈的人。只说东方一一,在丹子的带领下很快便进了山洞,接着又七拐
八拐后进了一个小山洞,山洞仅用布帘隔着。
揭了布帘,东方一一便看到左嬷嬷正抱着小奶包在轻哄着。
沿路,听丹子说了,这个小奶包每天除了喝点水外宁死也不吃东西,后来是看他瘦得没法了,连走路都走不了了。于是左嬷嬷想了个法子,在水中添加了点甜参粉以增强他的体力。所以才
支撑了十天。要不然……
一想到这个倔强的儿子,东方一一是又恨又疼。急忙道了声‘龙儿,娘回来了’的话。
正在小憩的小奶包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立马睁开,看到久违的娘亲,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然后头一扭,不看他娘。
这小子,居然生气了?
东方一一又是心酸又是好笑,行至儿子面前,拍了拍手掌,道:“龙儿乖,来,娘来抱。”
小奶包闻言,很有骨气的一声冷哼,伸手紧紧的抱着左嬷嬷的脖子,眼睛仍旧闭着,眼皮不停的跳动着。
要在原来,她不用拍手掌儿子恨不得扑过来。如今倒好,拍手掌都不甩她。看着儿子紧拽着左嬷嬷的小手,完全没肉了。东方一一心越发的酸了,硬是将小奶包从左嬷嬷怀中抱过,轻声哄
道:“娘有要紧事,又不是不要我们龙儿了,你看,娘一回来就在第一时间来抱我们龙儿了。”
小奶包闭着眼睛,不搭理他娘。
东方一一亲吻着小奶包的额头,又亲吻着小奶包的眼睛,最后又亲到小奶包的脸颊。这脸颊,真凹进去了好多啊啊啊。
她的肉都是疼的。立马坐下,她解了自己的衣襟,哄道:“龙儿乖,快,吃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再生气,哪抵挡得住食物的美味。立马将头凑近,不管不顾的吃了起来。
好在,奶水没断。好在这些天时时挤奶,要不然这个儿子,唉……可怎么得了?
小奶包仍旧闭着眼睛,但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浅湿,时不时的抖动一二,越发的楚楚可怜。然后出于泄恨般的狠咬了她一口。
这要是放在原来,她肯定要揪着他的耳朵喝斥他,但如今,东方一一母爱泛滥,不但没揪他喝斥他,连心都疼了,由着小奶包泄愤。
终究在路上艰苦,奶水没有原来多。才吃一会子一边的已没了,小奶包这才有些讶异的睁开眼睛。东方一一急忙将他另换了一边。可是小奶包居然不吃了,盯着看。
“怎么了,龙儿。”东方一一问。
小奶包轻哼了一声,抬眼看着他娘。
东方一一低头一看,顿时脸羞得通红:该死的,忘了是大的咬的了。小东西护食得紧,看出不一样了?
被小奶包瞧得心虚,东方一一道:“娘不是遭了沙尘暴吗?沙子划伤的。”
见小奶包似信非信,东方一一举手发誓,道:“骗龙儿的是小狗。”
如此,小奶包嘴角终于挂起了一丝笑,再度以填饱肚子为当前大计。
小孩子好哄,但站在一旁的左嬷嬷就不好哄了,她几近是震惊的看着那个满面娇红的大当家,何曾见大当家的脸如此红过,她心中已有定数。
好歹,总算将小奶包喂饱,而小奶包也总算睡了十天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只是小手紧紧的抱着他娘,生怕他娘又甩了他似的。
东方一一也累,便和小奶包睡在一处,搂着他。左嬷嬷知道大当家这十天肯定吃了不少苦,从她的奶水多少就可以判断出来了。见大当家、小当家都睡着了。左嬷嬷轻轻招手示意丹子出来
,叮嘱道:“看情形,大当家受了不少苦,这奶水明显少了。这样子不成,小当家性子太狠,我去弄些替大当家发足奶水的粥去,你在这里好生看着,不要让外人打搅大当家、小当家。”
“好的。左嬷嬷,你去就是。”可以说,小当家闹绝食真的是一件令整个山寨都头疼的事。没办法,这小当家太有个性了。所以,保证小当家粮食充足为山寨头等要事。
一连两天,东方一一满足了小奶包所有的要求。吃在一处、睡在一处、便是洗澡沐浴也要在一处。两天后,小奶包确信他娘不会再丢下他,才屁颠屁颠的跑出山洞玩耍去了。
其实,东方一一这两天从丹子那里知道了不少事,自从沙尘暴后,无论是南越正规军还是东傲正规军,损失都不小。倒是他们这些土匪,知道如何躲避沙尘暴,所以损失不大。大漠狼王派
了一部分人去寻找她的同时亦带着其他人马回了狼王寨。
黑寨中,也经过整理,南越将士的尸身也都运到沙漠腹地掩埋了。寨子中的那些巨石都被清理出来磊在了城墙外,可以说城墙又加固了三层。只等大当家回来后,举寨再搬回黑寨去。就是
后院不能再用了,成了池塘。
南越的正规军吃了沙尘暴的亏,知道沙漠的厉害,短时期肯定不敢再来攻打了。回去也不错。
于是,东方一一恁了小奶包出去玩,而她则着手安排一众人回黑寨的事。
此时,左嬷嬷正带着小奶包在孤狼山的后山挖蚯蚓。从左嬷嬷那里听说他娘吃鱼的话奶水就多的事后,小奶包决定为自己赚取口粮。“小当家,看,这里有一条。”左嬷嬷兴奋的指着。
小奶包脸露喜色,歪歪扭扭的跑过去,果然看到一条肥肥的虫子在土壤里面扭来扭去。于是伸手抓了,放进瓷瓶中。
瓶子中有好几条了,肯定可以钓到许多鱼,小奶包起身。
兴奋中的左嬷嬷和小奶包都不知,他们二人已被一只孤狼盯住了,而且盯了多时了。
孤狼不容于群狼,只能独自生存,恶劣的环境下养成它们狠毒的性格。为了一件猎物,它们可以鸷伏一天。
小奶包就是这只孤狼盯了一天的食物。
因左嬷嬷一直在小奶包身边,孤狼才没有行动。它在等,等时机。
很快,时机到了。因为小奶包要左嬷嬷去砍一根树枝做钓竿。左嬷嬷选中不远处的一棵胡杨树上的那根又细又长的枝子,并叮嘱着‘小当家,那里有个坡,嬷嬷不好带你上去,你就在这里
等嬷嬷,不要跑’的话。
小奶包兴奋的点头。
随着左嬷嬷走远,小奶包则在原地蹲下,看看这片土壤里有没有钓鱼的虫子。正在他专心的用小铲子挖虫子的时候,耳尖的听到悉悉疏疏的声音,他抬头,和那鸷伏一天的孤狼来了个面对
面、眼对眼。
到底是孩子,小奶包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叫着‘嬷嬷、嬷嬷’的话。
左嬷嬷方方折得树枝,一听小当家在叫唤,回头间,脸色瞬间惨白。大叫了声‘快来人啊,救小当家’的话。接着持着树枝就往小奶包那里冲。
但孤狼的速度比左嬷嬷快多了,直扑小奶包。小奶包急了,将手中的小铲子直接往孤狼丢去,好巧不巧砸中了孤狼的头。但小奶包的力道能有多大,孤狼只是嚎叫一声,仍旧去势不减的直
扑小奶包而去。
左嬷嬷吓得几近晕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若豹般掠至,一把抄起小奶包的同时一掌直劈向孤狼,孤狼哼都没哼一声,倒在地上直是抽搐。
“小家伙,没事吧。”龙世怀急急的看向小奶包。
小奶包在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抽搐的孤狼后,这才扭头看龙世怀。
接着,二人的眼睛同时瞪大,同时嘴微翕,同时挑起了眉。然后,二人同时眨了眨眼睛。
自从到了孤狼山,从叶歌那里得知沙尘暴的一些消息,知道胡杨的人死伤过重,胡杨至今下落不明后,龙世怀本就急于回濯州看看情形。但叶歌又唯唯喏喏的向龙世怀讲述武念亭被徐燕如
逼着跳进山洪的事,说武念亭亦是生死不明。
当事时,龙世怀吃了一惊。他是知道武念亭在南召的事的,要不然也不会让王毅带来三个口信,正因那些口信,东傲才提前做好了防御,阻挡住了巴顿的铁骑。至于武念亭居然是被徐燕如
逼下山洪的,龙世怀真是第一次听闻。在听闻武念亭居然是失明的情形下跳的山洪,龙世怀越的发心痛,一掌拍着叶歌,说‘小子,你是做什么的’之话。早就因结拜的事被龙世怀钉得满头包,但如今按二人讲述的时间一推敲,知道武念亭居然活着,活在南召的事后,叶歌才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壮着胆子向龙世怀说靖安帝已驾崩的事。
父皇驾崩之际他不在身边。
父皇交予他的江山已三去其一……
龙世怀从震惊、悲痛到飞身而出,直接便掠出孤狼山准备先去未央城看看,他要去寻他的父皇,他要去看他的父皇。他觉得他父皇都去世这长时间了他这个儿子居然不知,真是天底下最不
孝的儿子了。
奈何,他天生的路痴这个时候专门和他做对。他一个人在这片沙漠转悠了两天后,又转回了孤狼山,更转至了这片后山。
正在他垂头丧气、愤懑难忍之际。他听到了左嬷嬷的叫喊声,他急忙飞身而至便看到一个小家伙将手中的小铲子丢向了一匹狼。在赞叹那个小家伙临危不惧的同时,他亦飞身相救。不想却
救了一个小一号的自己。
这容颜,再熟悉不过,一如自己在镜子中的容颜。一时间,他有些石化。脑子一懵。彻底空白。
小奶包则定定的盯着龙世怀,好奇的伸手摸龙世怀的眼睛、鼻子、嘴巴。
这双小手摸得龙世怀心中柔软得一踏糊涂。方才所有的垂头丧气、愤懑难奈似乎都在一瞬间一扫而空,眼前只有这个小一号的自己。
他不是没孩子,比如说林珺替他生了个小公主。于长月替他生了个小皇子。燕秋、陈曦的孩子尚没出生,不知是儿是女。所以,他对孩子并不陌生。可是就算是小公主、小皇子,他对他们
都没有对这个小奶包的感觉。
第一次,他似乎终于体会到了他父皇当年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武念亭的心情。
可是,如果说武念亭是长得像母后所以父皇爱屋及乌的话。那这个小家伙呢,他这么喜欢且想疼他,是不是自己太过自恋的原因?
龙世怀、小奶包二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左嬷嬷已持着树枝赶到,一见龙世怀和小奶包,她‘啊’的一声,将拳头放进嘴中。一时间,脑中不知不觉回想起丹子说‘嬷嬷,你是不知道,东
傲陛下和我们小当家真长一个模子啊’的话。丹子还有说‘嬷嬷,如果不是大当家、二当家已成亲。我真要以为东傲陛下才是小当家的爹’的话。
她听了丹子说的这些话后,对那个东傲陛下很好奇,专门跑去看。奈何那个东傲陛下已飞身远去。因没有看见本人,她觉得十分遗憾。但多少还是听闻了些什么东傲陛下救了大当家,什么
和大当家共患难十天归来等等之事。
如今一见龙世怀,左嬷嬷便认定这男人应该就是东傲陛下了。
问题是东傲陛下不是两天前就飞身出孤狼山了么?今天怎么又出现了?
震惊、疑惑中,左嬷嬷的眼睛在龙世怀、小奶包身上不停的转来转去。龙世怀、小奶包二人呢,仍旧旁若无人般的相互瞪着。
“龙儿,龙儿。”东方一一一路急急的跑来一迳慌张的喊着。
都以为是在叫自己,龙世怀和小奶包同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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