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琮听的心里一抖,恼道:“废话,本官难道不知道吗?这件事岂是能儿戏的?倘若那富贵斋真的欺君罔上,我定然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沈清荷又道:“只是刘大人想到没有,如果富贵斋取消了皇商资格,凌锦还是不够数,而上贡时间有限,大人收不齐贡品,回去该如何跟皇上交代呢?”
刘琮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人真是不简单:“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沈清荷微微一笑:“我记得没错的话,五日后,凌州府君要设宴款待大人及各大商贾,届时何某出席,还请大人鼎力相助啊。”
刘琮心里立即警惕起来,怒道:“你一个小小商贾,居然敢威胁本大人!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清荷摇了摇折扇,不经意笑道:“不瞒大人说,我在京城也识得几位大人,另外小人和东桥外的说书先生也很是熟悉,倘若大人不介意的话,小的想以大人之事编个话本子,借着说书先生的口,让大人远名扬……”
“你敢!”刘琮怒的跳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好!这一次我答应你!好你个何青,五日后的宴会,本官会挺你。只是这次之后,咱们两清,不再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许再拿这件事出来说事!”
沈清荷笑着站起来:“好,大人爽快,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出的房门时,沈清荷看那位刘大人怒色未平,笑道:“大人,今晚会有两位绝色送到房中,还望笑纳。”
刘琮一听,倒是有些错愕,可想到这何青身边的胡姬都这么漂亮,那绝色定然是真绝色,不由得又有些向往。这样看来,这个姓何的商贾也是个知情识趣的,看着也就没那么讨厌了。
刘琮脸上露出笑容:“好说。”
一场闹剧结束了,出门时,小二刚买了梅子回来,满头大汗的。
看着他们出来,小二一看,进去是两个人,出来咋就变成三个人了?
“姑娘,你的梅子……”
胡姬花回眸一笑:“小二哥,多谢啊,我现在又不想吃了……”
小二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人飘然而去,这人真是来喝茶的么?怎么看着氛围这么怪异哩。
到了路口,胡姬花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笑起来:“哈哈……真是太爽快了,你没瞧见那狗官的脸色……太好笑了……我们做商贾的平日就是专受这些大人的气,如今真真是好好的出了一口气啊!……”
沈清荷嗔道:“你呀,这大路上呢,不知道隔墙有耳吗?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胡姬花急忙捂住了嘴巴,三人快步向着街角而去,很快消失在华桂轩的门前。
这时,另外一边走过来两个男子。
“又是那个青衣人!好奇怪啊!吴笙大哥,上次我在齐府附近好像也看到他了。”一个随从模样的人说。
吴笙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定定的看着那青衣人离去的背影,眯起了眼睛。为了寻找沈清荷的下落,他一直带着人乔装私访,就是没有一点消息。那个人好似蒸发了一般。可是今日,他看着这个青衣人的背影,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吴笙一直在暗中打听齐府的状况,同时派人盯着齐府,最近,的确有些风吹草动,最可疑的就是这个青衣人。
这华桂轩里住的是刘大人,他来这里为的是富贵斋,而富贵斋是齐家的,也就是说,这个青衣人一定是冲着齐府来的。即便他不是沈清荷,也和沈清荷脱不了关系。
这么一想,吴笙陡然觉得眼前一亮,仿佛天边出现了一丝曙光。
他立即道:“赶紧快马加鞭传书给公子,就说让他速来凌州!”
夜色渐沉,灯下,女子翻开着账簿,发出沙沙的声音,乌黑的长发如云般披散在身后。
转眼间,末夏已过,天色已渐渐入秋,一阵凉风吹来,沈清荷本就身子不强健,吹了这冷风,鸡皮疙瘩都起来,禁不住缩了缩肩膀。
“少……”胡姬花手持着账簿站在她窗外,看到她这样子呆了一下,叫不出“少爷”两个字了。从来都是看见她男装打扮的模样,没想到她披下头发时如此清艳美丽。
“何事?”沈清荷抬眼看她,那明眸如清波驿动,禁不住让人心中一跳,就是她是个女子也能被迷惑了去。
胡姬花禁不住笑道:“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气能娶了你去。”
沈清荷听了这话,神色冷淡,道:“怎么,你太闲了么?这几日荣华记的事情还不够你忙的吗?要不要再加点事情给你?”
胡姬花一听叫苦:“啊呀,别,千万别!五日之内筹备荣华记,这样大的绸缎庄,恐怕也只有我胡姬花能做到,再多事情,我的腰都要给压弯了。”
沈清荷脸色缓和了些,道:“知道你能干,否则先生也不会派你过来了。”
胡姬花将手中的账册送过来:“少爷你看看,这里都是荣华记的账目。”
沈清荷一推,道:“不必看了,我相信你。明日就是府君宴请各大商贾的日子,所以,明日一早,荣华记要准时开张!”
“是!”胡姬花抱着账簿,看外面月上中天,瞧着沈清荷穿的单薄,嘱咐:“这天气渐凉了,现在已经过了亥时,少爷还是去歇着吧,若是生病了,连公子肯定要怪罪我的。”
沈清荷听她说起连璧,便问:“你跟了先生多久了?”
胡姬花想了想:“有三四年了。”
“这么久?”沈清荷有些吃惊。
“当初我不过路边酒肆一个歌姬,遇到连公子时在被人欺负灌酒,先生或许当时同情我,便将我买下,从此我就跟在先生身边学习做生意。”
“原来如此。”沈清荷看了她一眼,“你今后打算如何?一直跟着先生吗?”
胡姬花若有所思,望着天边明月,轻叹一口气:“我虽是番邦女子,在我们番邦,女子一样要寻个如意郎君。从前在酒肆营生,我不做指望。如今跟着连公子,我……我更加看不上别的男子了……”
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沈清荷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却听到胡姬花幽幽道:“虽然知道自己配不上公子,但是就是做个姬妾,能陪在公子身边也是好的。只是,哪里知道姬妾没做成,倒成了公子手下的掌柜。公子这样的人,真不知能看上什么样的女子。若是有那么一日,我一定要好好比一比,我胡姬花到底哪里比不上那女子。”
沈清荷没有想到,她对连璧竟有这样的执念。不过以胡姬花这样的姿色,做一个姬妾绰绰有余了吧,先生到底要找怎样的女子呢?
胡姬花看着沈清荷,突然说:“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若我也是公子的学生该有多好?”
沈清荷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胡姬花自嘲的笑了:“因为我从未见过连公子对哪个女子像对你这样上心。”她心里叹道,难道真的因为是学生吗?这学生分明是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啊,对一个美人的关心可是不一般。
沈清荷低下了头:“先生是待我很好,所以我更不能让他失望了。”
“或许,不管你做的怎样,在他眼中都是好的。”她落寞道。
沈清荷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却见她满脸的萧索,往日里看惯了她志得意满的样子,这副模样倒是难得。
“我知道你过去的事情,只是过去已经过去,你就不打算找个良人吗?”胡姬花试探的问道。
沈清荷自嘲的勾唇一笑,良人?经过前世,连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都能背叛她,她又怎能再次相信一个男人?或许,她不是不相信别人,只是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听到胡姬花说起“良人”,她的脑海中竟浮出萧乾的模样,那样的人算得上良人吗?她不知道。或许,上次离别,再次相见之时她已经人老珠黄垂垂老矣。
良人?这一世,她当真没想过,也不敢想。
见沈清荷这副样子,胡姬花抱着账簿自己离开了。胡姬花摇了摇头,本想试探沈清荷对于先生的想法,显然,她对齐钰的心结至今都没有解开,又谈什么儿女私情?要是她一直如此,怕是先生要可怜了。
第二天的清晨,如计划之中,荣华记正式开张。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大串的红鞭炮响彻了整条东街,周遭所有的人都来看热闹,一眼望去,那门店宽阔,陈设华丽,里头挂着各色锦缎,五颜六色,都是时兴的花样,直看得人花眼。
门口,早有一堆人拥簇在这里围观,恨不得进去一睹为快。
门口,一个美丽的胡姬高声道:“今日开始,我宣布,荣华记正式开张!开张之日,所有绸缎全部七折!但凡购买一匹绸缎的,就送上好的珍珠一串!”
“哦哦……好啊好啊”一听这话,围观的人们立即高兴的呼喊起来。
“上匾!”胡姬花一声高喊。
两个伙计抬着一个金色大匾挂到了屋檐下,“荣华记”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店门一开,拥簇的人群立即向着店内涌去。
“啊呀!这样好成色的锦缎,只有富贵斋才能看得到啊!”有人惊呼。
“是啊,价格竟然只有富贵斋的一半,天,我们被富贵斋坑了吗?”
“啧啧,这些花样竟是连见都没见过的!”
“喂,别跟我抢,我要这一匹了!”
一时间,店内人声喧闹,新请的伙计几乎都招架不过来。
店门口,沈清荷抬头看着那匾额,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眼中绽放出灼灼的光芒。
荣华记,终于开张了!终有一日,它会把富贵斋取而代之!
她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而且,不远了。
富贵斋中,一个伙计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凑到大掌柜来福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