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去几个小时。
5:00,天很黑,黑漆漆的黑。
马强悄无声息地起了床,穿好衣服,洗漱完毕。窗外猛烈的北风发出凄厉的怪叫声,吹动着防盗窗上的挡雨板铁皮发出扑扑扑的声音,间或还有一二声狗叫声从旁边楼里顺风传来。屋内静静的,只听到手机里轻轻地传出一首不知道名字的老歌:“一个人走向长长的街,一个人走向冷冷的夜,一个人在逃避什么,不是别人是自己,一个人在害怕什么,不是寒冷是孤寂,一个人走向冷冷的街,一个人走向长长的夜。。。。。。”
悲冷、孤寂的音乐平缓地流淌着,弥漫了整个房间。
马强就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静静地坐着,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脑子里在默默地思考着计划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
所有的计划步骤都完美无缺。
动手的日期早在五天前就定下来了,听天气预报,今天有雪,也不知道是祸是福。马强默默地思量着下雪会对行动产生那些不利影响,但他知道,这样的机会绝无仅有,千载难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马强暗暗地咬了咬牙。
他为此已经等了五年了,他不想再等下去了。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下回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手机的微光闪烁着投射在马强那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双精光灼灼的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突然,象下定了决心一样,马强霍地站了起来,收起手机,关掉音乐,拎起一大包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打开门,深吸一口气,呼气,关门,出发。
城西北角的一处老小区,黑暗中,某个房间的灯突然点亮。那是一套普通的二居室住宅,摆设简单,显示居住者家境一般,靠南二个卧室,中间是小客厅和卫生间,北面是厨房。
胡一非边打着呵欠,边穿衣服。由于巨大的焦虑和紧张感,他已连续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过踏实觉了。他紧闭着双眼,努力地想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听到窗外的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躺在床上,身子象烙大饼一样,翻过来又翻过去,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好不容易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犯困,又突然被恶梦惊醒,梦中有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扭动着身子,吐着腥红的长舌,露出尖尖的毒牙,快速向他扑来,要命的是这时候他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鞋子,只好光着脚丫在长满荆棘的田野上狂奔,脚底被刺得鲜血淋淋,但他却没有感觉到疼痛。他不停地跑啊跑啊,想跑出黑暗,但毒蛇却紧追不放,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一口咬向他的屁股。。。。。。
胡一非突然惊醒过来,胸口狂跳不止,满身全是冷汗。他翻身坐在床边,长长的喘出一口气,瞪着漆黑的房间,直愣愣地发呆。
“再这么下去,非疯掉不可。”胡一非自言自语道,他感到快要无法再承受这巨大的压力了,整个身心就象绷得太紧的弦,随时都会断裂,“无论如何,今天就要见分晓了,听天受命吧。”
洗漱完毕,胡一非还是觉得嘴巴里有一股严重的口臭味,腰背也感到酸痛。他站在镜子前,眼前的人看上去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脸色晦暗,没有一点光泽,眼皮浮肿,双眼布满血丝,怎么看都不象是一个二十几岁充满活力的小伙子,倒象是一个年近四十病恹恹的中年大叔。他贴近镜子,仔细看了一下,眼皮上、嘴唇上又冒出一串细细的水泡,脖子上也长出了几个红红的小痘痘。
胡一非到厨房间泡了一碗快速面,吃了几口就感到胃里塞得满满的,一股酸液泛上来,再也吃不下去了,他把一次性塑料叉子往碗里一丢,掏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又吸了几口,还是心烦意乱,把半截香烟扔进面汤,接着起身把剩下的面、汤连同烟蒂一起都倒进了垃圾桶。
胡一非走到客厅,面向父母住的房间,房门紧闭着,里面偶尔传来父亲几下沉闷的咳嗽声,他默默地站立片刻,长叹一声,轻轻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6:00,冬日寒冷的大街,除了偶尔闪过的汽车,路上行人稀少。已经农历大年二十了,大街两旁的商铺有不少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春联,远处偶尔还会传来一二声鞭炮声,空气中传来微熏的硫磺味。
凛冽的北风迎面扑打在脸上,隐隐作痛,马强全然顾不上这些,弓着背,踩着自行车奋力骑行。天空依然还是黑沉沉的,北风倒是平缓了些。马强这几天特别关注天气预报,知道这是暴风雪前短暂的宁静。
马强骑车驶过通途桥下,只见桥洞下几个游浪汉卷曲着身子,在北风的吹拂下,尽量把头缩在破旧的被子里。马强默默地停下自行车,把后座上的一大包东西轻轻放下,心想:“这些被褥衣服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能帮助流浪汉抵御些严寒吧。”
他快速地通过桥洞,骑过一个拐角,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街面上冷冷清清,只有偶尔驶过的一二辆载客的出租车,这个时候的城市远没有白天的繁华和喧嚣,如同一个醉生梦死的酒鬼,醉酒后尚未苏醒过来,还在沉沉昏睡之中。
6:40,马强提前15分钟到达坚盾护卫公司,天色已微微放亮,马强抬头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空,心中暗想:“怕是马上就要下雪了。”
坚盾护卫公司是东江最大的武装押运公司,主要负责货币、贵重物品、有价证券的守护、押运。以前商店、饭店、加油站等现金交易单位都自己到银行上交当天的营业款,也有银行主动上门收款的。现在是去存钱的商户怕半路被打劫,去收钱的银行也怕,于是不知什么时候押运公司应运而生,开始兴起了武装押运这一行当,颇有点象过去的镖局押镖,而且这几年生意是越来越红火。
“哇,全副武装,冲锋衣,外面还套件棉制服,皮手套,大头鞋,马强你要干什么去呀?”在公司门口,调度胖哥拍拍马强的肩膀,边跺脚边呵着手边问。
“哈哈,看这天气,要下大雪了。穿多点,防冻,御寒嘛。”马强打着哈哈应付道。
“哎,我说小马哥,你上班穿制服就算了,下班还是那套黑猫服,要娶老婆也不能这样省钱啊。”胖哥挤挤眼开玩笑道。胖哥姓朱,叫朱民,名副其实,不到一米七的身高,却有近二百斤的体重。满脸的肥肉,厚厚的嘴唇向外鼓突着,本就不大的眼睛,挤成一条线,看上去总是欲求不满地半闭半睁着,只有看到美女时,才会霍然睁大,淫光闪烁。
“娶啥老婆啊,谁会看得上咱这种人呀。胖哥啊,昨晚又上哪儿去痛快去了?是不是又泡上美女了?要注意身体,来日方长啊。”马强不想多纠缠,边回应边往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