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祥芝被丈夫一句话给噎得上不来下不去的，没好气地夺过他手里的杯子，仰头咕嘟咕嘟灌下几大口，这才觉得憋闷的胸口顺畅了些。
“听听你说的这叫啥话！有这么咒自己儿子的吗？就算他改了姓，那也是我儿子！”
苏建亭被她白了好几眼，心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反倒都丢开了去，坐到床边拥着媳妇，低声地笑。
“你也知道他改了姓，那就不是咱儿子了。不过他要是当了咱家女婿，倒是能顶半个儿子。他俩好上了不挺好嘛，知根知底的，咱们一家四口还能囫囵个在一块儿。不然你说，咱闺女说给谁家，你能放心？”
林祥芝被他这一大套话又给噎到，抱着杯子寻思好一会儿才转过弯来，迟疑着看八风不动的丈夫。
“真行？别人不会戳咱脊梁骨吧？我倒是没啥，就怕委屈了孩子。”
苏建亭抢过她手里的杯子，仰头把杯子底的水给干了，吧唧下嘴叹息。
“你忘了闺女说的，云慕吃那药邪乎，身高相貌都改了的。要不就凭咱儿子的孝顺劲儿，还有个心上人搁家里，他还不狗撵兔子似的往家奔？这才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林祥芝食指敲敲脑袋，恍然大悟地笑：“我倒是忘记这茬了。最近也不知道咋的了，我总觉得脑子不够使似的，身上也有些犯懒。”
苏建亭轻轻给她捋着胸口，温馨中又趁机占点便宜。
“最近这么多事，别说你一个女人家了，连我这个大老爷们都熬得不行，脑子遭罪，晚上也睡不好。”
“好在事情都过去了，咱也能好好歇歇养一养元气。远山兄弟给分析过了，这事上头重视，这回狠狠打这么一下子，没人敢再往咱身边乱伸手，能消停下来了。”
林祥芝轻轻靠着丈夫结实的臂膀，鼻子里若有似无地轻嗯一声。
苏建亭见她放松下来，扶着她躺下，盖好薄被。
“你也睡吧，脑子都熬得糊涂了，就是缺觉。尽管睡，晚上饭我去饭店订上，你放心。”
林祥芝面部松弛地合上眼，想起一事儿又挣扎着要睁开。
“对了，闺女说那药有可不好的副作用，儿子跟闺女不会有事吧？”
苏建亭拂下她的眼，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腹部。
“我跟你说过，生命是很顽强的。人是万物之灵，比野草强出百倍去。闺女没直接吃药，就喝了云慕几滴血，有坏处也有限。这几天给叫她多喝汤水，排出残余药效就没事了。”
“至于云慕那里，他亲爹本事大，连这么牛掰的药都能给他找来治伤，还怕整不过这点小小的后遗症？你把心放肚子里，就算不信云慕，还不信他爹？”
林祥芝被他有规律地拍哄着，意识有些模糊，嘴角露出抹放松的微笑，含糊地叨咕。
“你记不记得村里来过一个算命的瞎子？那天我没吃晌午饭，给他俩窝头一块咸菜干还有一瓢凉水。瞎子挺气派，吃完也不说谢，张嘴就说给咱家算个命。”
苏建亭看她呵欠不断，放轻声音笑着接口。
“怎么不记得。那瞎子说得邪乎，非说咱家是积善之家，就是俩孩子命运不济，从外头带来些晦气，会给家里带来大难。能渡过这大难，以后咱家就一帆风顺，后福无限。”
苏建亭知道媳妇想说啥，顺着她的心思捡她爱听的话说来哄她。
“我以前只当他信口胡诌，这会儿倒咂摸出点味道来，好像跟你去蓝山寺求的签也能应上。咱家这就算是渡过大难了，一般人一辈子都遇不上这些个事儿吧？以后就该都好了。”
林祥芝笑着嗯一声，鼻息渐长，睡着了。
苏建亭端详妻子静谧的睡颜，多看了她嘴角噙着的笑意两眼，吐出口气。
车到山前必有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过还是得跟闺女好好谈谈。姑娘家到底不比小子，吃亏。
还有这药的事儿，他嘴上虽然说得镇定，那都是安慰媳妇的，其实他心里头也悬着。
也不知道这到底什么药，怎么听着这么邪乎，不会真对身体有影响吧？就那个副作用。
俗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这么猛的药肯定有不妥当的地方，不然还不成神仙吃的灵丹妙药了？
希望云慕这一回不是逼不得已，而采取的饮鸩止渴的保命之举。
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儿，还是烂在自家肚子里好了。媳妇胆子小，能憋事儿，嘱咐两句出不了篓子。
闺女那儿还得多嘱咐几句，最好就当没这事儿，该装病还得继续装。
苏建亭只当闺女今儿遇上儿子才得的神奇血，立竿见影地变成一个好人；哪里想得到这血早几天就喂过，苏宓已经不声不响地装了几天的小哑巴。
苏宓翻个身，往下拽拽被子晾晾捂得发烫的脸颊，两颊酡红，眉心微蹙，睫毛轻颤，眼皮底下的眼珠乱转，显然正陷入激烈的梦境中不可自拔。
倏地她微微启开红唇，泄出一声娇吟，仿佛在承接亲吻似的，面上似羞似恼。
“坏哥哥。”
她嘟囔一身，扭过身，蜷缩着紧紧抱着被子，继续沉入黑甜梦乡。
“闺女醒醒，电话。”
苏建亭敲了半天门，喊不醒插门睡觉的闺女，只好回去对电话那头的张远山说抱歉，问他有没有急事，可以转告。
张远山那边停顿一会儿，像是跟人商量什么，一会儿之后才继续讲电话。
“也不太急。等孩子醒了，叫她给我回个电话就行。”
张远山先挂了电话。
苏建亭心里头不上不下的，才把电话搁好，电话铃又响起来，吓了他一跳。
“大哥我刚忘记跟你说了，小卖部那边我拜托给分局的一位同事看店，你最好还是过去一趟。就这事儿，我先挂了啊。”
张远山三两句话交代清楚，干脆利落地又挂断。
苏建亭瞥一眼大座钟，刚好听见当的一声报时，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好像也没干啥，半下午就过去了。
苏建亭再看看书房里头玩电脑入迷的陈铭道，心里有些犯难。
家里大小俩女人都睡着，他可不好留陈铭道这么个男客在家，这也不像待客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