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外滩,清风徐徐。
我和大李老板混在熙攘的人群中,感叹着东方明珠的繁华。
忽然,一辆黑色轿车在我们前面的路口停了下来,车门被打开,鼻青脸肿的黄三发被车里的人推出了脑袋,朝着我和大李老板点了点头。
我和大李老板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身后两个壮汉便凑了过来,站在我们身后冷冷道。
“黄老板说你们是他的朋友,能够帮他确认身份……要想黄老板活命,乖乖的跟我们走!”
我靠!不是说好了就是来给黄三发帮个忙认祖宗吗?怎么这货先被打成了孙子样儿?
居然还有俩人用黄三发来威胁我和大李老板。
身大力不亏的大李老板刚要动手,小爷我一个眼神儿告诉熊色货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这次毕竟是冲着黄三发来的,贸然收拾了身后这两个傻狍子,对方再真把黄三发怎么样了,就有违我们此行的初衷了。
没有任何抵抗,小爷我和大李老板跟着两个壮汉上了另外一个黑色轿车,紧跟着黄三发的那辆车匆匆驶向了郊外。
不知过了多久,两辆黑色轿车终于驶进了一处风景不错布局别致的小型庄园,看样子可能还是晚清民国时洋人的手笔,到处是巴洛克风格,怪异夸张却不失文艺复兴的气息。
两辆黑色轿车匆匆地停在了庄园洋房豪宅的门前。
突然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跑了出来,低头对着前车的司机嘀咕了几句,那辆坐着黄三发的轿车就再次启动,转了个弯绕到了豪宅的后面,再也看不见了。
我和大李老板互相看了一眼,刚要开口问点什么,只见那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又匆匆来到了我们的车前,一欠身礼貌地打开了车门。
“两位可以下车了!”
“黄三发呢?你们把他弄哪去了?”
我和大李老板走下车,着急地问道。
“不必担心,只是去做一些准备,认祖归宗的仪式开始的时候,两位就会看到黄先生了……在此之前,我们庄园主人想和二位见一面!”
我和大李老板互相递了个眼神儿,既来之则安之,到了人家的地界儿,拜拜码头总还是没错的。
跟着西装中年人走进了洋房豪宅,迎面的摆设让我们两个古董贩子立马瞪大了眼睛!
乖乖!
清三代的官窑儿瓷器就像不值钱的现代装饰品一样,随处摆放在窗台与沙发左右的明代紫檀花架上,老坑儿冰种的翡翠摆件,甚至连油性十足一级白的和田羊脂玉的山子也都布置得极其随意,这些动不动百万起价的物件儿,怎么到了这三层洋房里,显得那么平易近人,我和大李老板不由得暗自嘀咕,这洋房的主人到底是不识货把宝贝当花瓶儿摆,还是这位主儿是个真真正正的大玩家,连这种可以随随便便上大拍的东西都入不了眼,摆出来当做装饰品来用?
“庄主现在可能正在和几位阀阅谈事情……两位请随意座,稍后庄主会在二楼大厅与两位见面。”
说完话,西装中年人便礼貌的一转身儿,退出了一楼。
随便坐?
不懂行的人也就算了,这满屋子的老物件儿,还都是能够上大拍卖行的东西,你让小爷我和大李老板怎么坐?
瞬间,我和大李老板都有一种随便抱上两件儿就往外跑的冲动,然而一想到黄三发那鼻青脸肿的窝囊像儿,小爷我轻叹了一口气,拉着大李老板坐在了身后的欧洲中世纪镶嵌着高档欧泊和月光石的古董沙发上。
我和大李老板刚一坐稳,一个妙龄少女就礼貌地端上了两杯浓茶。
陈年老班章!
小爷我端起小茶杯,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这家伙够气派啊!连给客人的茶都是普洱茶中的极品茶王陈年老班章。
这市面上虽然也有不少所谓的老班章普洱茶,然而真正产自老班章山头上哪几颗古茶树上的茶王,却是少之又少,价格自然也是极其昂贵,而且老班章的古树茶三年之内的茶汤为金色,三年以上的茶汤才会由黄转红,涩苦尽消,回甘醇厚。小爷我端着这杯深红色的茶王老班章,一时竟下不去嘴,这他娘亲喝的哪里是茶,分明是一口口的人民币啊!
“那个穿西服的哥们儿说什么庄主在见阀阅,啥是阀阅啊?砍木头的?”
没心没肺的李老板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毫不犹豫地一口饮下,呲着大嘴小声问道。
小爷我瞪着小眼儿心想要是告诉熊色货这一杯茶值多少银子,这货会不会后悔根本没品出味儿。
“所谓阀阅是古时对于士大夫和达官显贵的一种代称,《史记》上曾写道,古者人臣功有五品,以德立宗庙定社稷曰勋,以言曰劳,用力曰功,明其等曰阀,积日曰阅。也就是说,自古为人臣者可分为五类,帮助老大开辟江山定立社稷的那叫做‘勋’,没事儿进进言劝劝老大别太胡来的叫‘劳’,卖傻力气冲锋陷阵的叫‘功’,能评判功过捋顺等级排好大小官衔的叫‘阀’,积年累月世代官爵相传的就叫‘阅’。后来凡事官居三品以上的高官都会在门口立两根儿雕着鸟儿头的柱子,一根儿叫阀,一根儿就叫阅,那意思基本就是告诉别人,这家是达官显贵而且还是世代当官,一般人你别惹!”
“照你这话茬儿,西装男的意思是这庄主在和达官显贵聊天儿,让咱哥们儿等一会儿呗!”
大李老板一呲牙,满脸的不屑。
“差不多……你这话糙理不糙,不过当今社会还敢自称阀阅的估计不会是什么真正的政府高官,或许是什么黑道大哥也未可知……”
“香港的黄老道这都惹的什么人?认个祖宗闹出这么大动静!”
就在我和大李老板喝茶瞎合计的时候,突然那个西装中年人匆匆走了过来。
“两位,庄主和几位阀阅有请!”
没有废话,小爷我和大李老板满心好奇地跟着西装男走上了二楼……
香云缭绕,似迷似幻。
到处是香气的二楼只有一个宽敞的大厅,较之一楼显得清雅许多,没有了那些以画片儿取胜的清三代的瓷器和翡翠软玉之类的摆件,只是在一些不显眼的地方恰到好处地摆上了几件清新淡雅以釉色线条为美的宋瓷,即便这样,在我们一走一过之间,我和大李老板也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好家伙!这可是清一色的五大名窑,看着不起眼儿,不过行里人一眼就能瞧个大概,汝、哥、官、钧、定的窑口几乎齐活儿,随便抓起一个都是千八百万的主儿,小爷我此时深刻怀疑这儿到底是国家级的博物馆还是私宅?
再往前走,穿过一道紫晶珠帘,迎面一个紫檀罗汉床上端坐着一个老太婆,两边的交椅上分别坐着三个年纪同样不小的老者。
“呦!还有熟人!”
刚刚撩起紫晶珠帘,小爷我便心中一颤,虽然罗汉床上的老太太和旁边的一身黑色皮衣的羊毛儿胡子老头儿我没有见过,但是在老太太左右分别坐在交椅上的另外两个老头儿子,小爷我却一下子都认了出来。
居然是华九爷和我那个便宜秃瓢二叔!
“你们……就是黄三发所说的东北花子小爷和护法大李老板……久违了!走近点说话……”
老太太的声音不燥不愠,温柔中透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的威势。
我和大李老板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略微礼貌地一欠身,便坐在了左手边的两张空交椅上。
显然大李老板对面前这位坐在罗汉床上的老太太称他是“护法”感到很不适应,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有些别扭。小爷我又何尝不是,我们哥们儿又不是什么古代帮派或者邪教组织,怎么还弄出个“护法”的称呼!
然而此时站在一旁的西装男见两个东北小子居然直接坐了下来,立刻脸色骤变,吓得浑身发颤,急忙上前要拉我和大李老板起来。
“算了……我老婆子还没有那么小气,两个东北来的小娃娃后生,坐了就坐吧……”
坐在罗汉床上的老太太,拿起身边茶盘上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西装男见老太太发了话,可以随便坐,这才把伸出的双手缩了回去,然而小爷我此时却看得清楚,这西装男额头上早已渗出了一层细汗。
“难道这座位有什么讲究?我们小哥俩头回拜访您老这宝地,还望海涵!”
小爷我满不在乎地一拱手,此时心下总有种穿越回地位等级森严的旧社会的赶脚。
“这两个小兄弟可能不知道,在这‘崇幽斋’里,每个座位代表着一个堂口,只有十二个堂口的‘坐堂’或者‘坐堂’的后人才能有资格坐在上面……”
“华九爷”一笑,缓缓解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