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于达不在乎。他已习惯了办公室、校园理这种气氛。
他自信李小梅会原谅他。
他还是农村的女人。她能原谅他。
她会回来的。
男教师见了他，是诡秘的一笑。女教师看见他，厌恶地躲闪。
只有侯三和他打招呼，把王影的话转告给了他。
——他不明白，这些虚伪的人，他们和家属就没有闹矛盾的时候吗？他想没有人会知道李小梅为什么离开他，李小梅，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讲事情真相的。包括在家乡的父母。那这些人的神情真是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呀！他害怕了，“难道有人知道了？不会吧？怎么会呢？”
于达心不在焉地夹着书回到办公室，一个坐在他椅子上看书的教师起身走开了。“你坐呀，”于达客气地说，那教师没理她。于达端起水杯想倒杯水，恰巧另一个老师也正要拿水瓶倒水，看于达过来，回到自己的位置，把空水杯放回了原处。于达没有倒水，他慢慢地回到桌前，握着自己的空水杯，不知如何是好。
“朋友们，今天气氛不对呀？我做错什么了吗？”于达转过身来问大家。
没有人说话，好像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是我家里的事吧？我老婆搬出去住了。不过，我们没什么。会和解的。大家不至于这样对我吧？”一个男老师抬起头来，恳切地说：“于老师，锅碗瓢盘哪有不磕碰的。可你要自重呀！”
“谢谢。我知道。”于达领悟了，他的事情是败露了。他的脸通红。但大家没有谁再看他，在个忙个的。
于达恰好没课了，他仓皇要逃离学校，被辛校长叫住了。辛校长好像知道他要过来似的，静静地站
在二楼的的窗口前等着他。
于达坐进沙发里，等待着辛校长的发问。回避不掉的质问。于达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懂得，个人生活问题谁都没有权利干涉，他可以拒绝回答，这是**。尤其对于辛校长，他会反问他——如果他要问，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处于关心还是要抓她的小辫儿以牢牢把握他的灵魂，让他成为她唯命是从的奴才，他都会义正词严的回敬校长的。
“于老师，听说教导出的工作你好久没过问，你上回说的话我希望是气头上说的，还把工作好好搞起来。最近，上面教学改革试验督导组要下来听课，你安排一下。要求同一科目的老师全部听课。造成声势。另外有些关于你的闲言碎语我也听说了，你要处理好——”
于达没做任何表示。
他回到办公室，画出表格，定出讲课教师名单一一填好了，交给文印实打印，吩咐教导处的人把打印的通知发送到每一个办公室。他感到，人们都抱着应付他的心理，这让他很沉重。“于达，忙什么呢？”侯三迎面走来，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这一声问候，让于达心里热乎乎的。侯三没文化，可直肠子，宽容大度，不那么势力。“这不，上面要来听课，安排一下！”
侯三站住了，就势把于达手里的表格拿过来不以为然地看看，还给他问道：“什么时候来呀？”
“下星期吧。辛校长让这周把任务布置下去，好给老师充分准备时间。”
“是吗？你刚才见辛校长了？”
“嗯，你找他？”
“有个老朋友，想转学，我去找找。”
侯三拐过教学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取出一只烟，使劲抽了几口。随着吐出的烟圈，他也长处了一口气。
看来，他想代替于达，还不是件轻易的事情。辛校长刚刚还在布置工作给于达，还就是在于达的丑事搞得满城风雨时。可见，辛校长对他还是很器重扶持的。
侯三把烟头狠狠地甩在办公室犄角，气冲冲地出去了。
于达回到办公室，身心疲惫。他爬在办公桌上想安静一会，睡着了。恍惚看到李小梅和女儿向他远远的跑来，一边喊着一边挥着手——“爸爸——”“于达——”
他想迎上去，可双腿怎么也拔不起来。他也想母女俩招手，可他在渐渐地下沉——脚下，是一片无际的沼泽地，他陷下去了，污泥从他的膝盖一直漫到胸前，直至他的颈部，他要窒息。他看着妻子和孩子与他越来远近，他拚命地喊：“别过来！别过来！”他们听不见，继续向他奔跑。两个人就要抓住他时，他落入了一个陌生的空间。有无数面目模糊的人在游走。他四处找着，想遇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没有。
他忽然听到了女儿和妻子在背后的呼叫声，他转过身来想随他们去，但没有了出口。这里彻底是一片黑暗。没有一线光亮了。他双手伸在空间乱抓，想抓开通往外界的洞口。“小梅——我在这！小梅——我在这！”他吼着，醒了，满头的汗水。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取出一张全家福。那是女儿两岁时照的。在中间，搂着爸妈的脖子，纯真地笑着。于达掉下了眼泪。
“于达吗？”
“是呀，你是谁？”
“王影。我说于达，你怎么搞的？你怎么解释那些不三不是的传言？你怎么这样？”
“王影，谢谢关心，你还有其他事吗？”
“我去过李小梅那了，你对得起他吗？好的，我不问你了。侯三告诉你的事情考虑怎样？能来吗？”
“我现在不想，这样的状态，我给你做不好。再说了，挣钱又有什么用呢？”
“于达，别感情用事，一切都会过去的。那你考虑考虑再说。我应该直接找你的，可那天在你家不远处遇到了侯三，就顺带和他说了声。你别介意。”
于达忽然响起什么似地问王影：“你什么时候看见侯三了？”
“昨天傍晚的时候，他买了好多东西，给丈母娘去过生日。”
“哦”于达若有所思。
他没有吃饭，去找李小梅。
“小梅，你把咱们的事给别人讲了？”
“你认为我会吗？可我搬出来是明摆着的。”
“小梅，我知道你不会和人讲的。小梅，跟我回去吧！我不能没有你们。”他恳求。
李小梅判着作业，口气坚决地说：“你回去吧。别吵醒了孩子。孩子刚刚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如果你还惦记着我们，你就不要再打搅我们好吗？”
于达走了出来。那种曾经有过的孤独感重新袭上来。他茫然地走着，当他站在一个能让他亢奋的家门前时，他才清醒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了惠娘的门前。他不知道这一路经过那些地方，遇到过什么景物。李小梅的住处和惠娘家隔着三条大街，他是怎么一步步挪来的，他全然无知。惠娘打开门，惊喜地搂住他的脖子。
黑暗处，侯三拨通了一个划破夜空的电话。
“非法嫖宿。”
“罚款两千。”
“领导领人”
辛校长气得把水杯摔在地上，碎了。
“你把教师的脸丢尽了！你出这样的事，还不如因为‘三乱’背个处分呢！我们是教师！你知道你的身份、职业吗？教书育人，为人师表——你呀，成不了大事的！”
“得了吧。甭来这套。没露的都是干净的吗？算了吧，什么叫大事？一个教师，他连作正常人的机会都没有，还能做出什么大事？”于达不屑一顾、满不在乎的样子使辛校长怒火中烧。
“于达，你太放肆了！我告诉你，像你这样下去，我可以打报告交给教委惩处你，可以开除你！不信，你试试！你真让学校风光呀！”
于达讥笑着，斜视着辛校长说：“你敢说你是干净的吗？哈哈，你敢吗？”
“于达，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辛校长近于怒吼。
“知道，一个教育工作者，一校之长，一个伪君子！”
“你——你给我出去！你疯了！”
侯三闯了进来，拉起于达的胳膊往外面拽：“于达，你在胡说什么呀！快走吧！”
“侯老师，通知全校教职工明天下午第二节课后开会！”辛校长没好气地说。
“另外，你去替我把孩子接回来，她妈妈明天那时有个大手术，要做到十点多。”
“好的。”
校园里的气氛紧张起来。于达异常地冷静。他听到了老师们的议论，说是马上要开大会，通报于达的丑事。已经有人在议论教导处副主任的位子可能谁来接替，他听到了，“教导处副主任侯三莫属了，这还看不出来！”
“侯三还是侯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不停地问自己：是谁打了电话？是李小梅？
他回了家，门虚掩着。李小梅坐在沙发上。于达上前揪住了她胸前的衣服：“是你跟踪我？对吗？”
李小梅冷峻地看着他，把他的手拿开：“于达，这回你该清醒了。我到要感谢那位打电话的人。”
“好呀，你也盼我倒霉，对吧？你高兴了吧？”于达的眼睛透着凶光。
“于达，孩子我安顿给同事了，今晚我和你好好谈谈。于达，我原谅了你。不管你以后怎样，我都会守着你。你重新振作起来好吗？”李小梅拉起于达的手，真挚地说。
“不是你吗？”
“我怎么会呢？于达，我们不去追究谁打的电话好吗？我们多想想今后怎么过。”
“是他？”于达怀疑起候三。他想起王影见侯三的第二天，校园里就吵开了这件事。“教导处主任侯三莫属了！还看不出来！”于达恍然大悟。
是辛校长和侯三不谋而合吧？于达第一次分析明辨起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感觉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头脑清醒，明智。
他绕客厅几个来回，在李小梅面前站定。看看窗外，暮色已浓。
“小梅，谢谢你能原谅我。我对不住你和孩子。你让我好好想想，今晚你回去吧。”
“不么。让我陪你吧！我过去关心你少，我知道你现在需要我。”
“我不需要！你走！”
“于达，你真的喜欢她吗？如果是，你就告诉我，我就走！”
于达背对着李小梅，李小梅抱着他的腰。“你告诉我，你不喜欢她的，对吗？”
于达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什么？你到现在还——”李小梅松开了手，双臂无力低垂落下来。
“你走吧！破镜永远重圆不了！”
“你——”李小梅扑进他的怀里哭诉着：“不，我不相信！我们会好的于达！我们还有孩子，孩子早就想回来看你的。于达——”
于达的泪珠不断的掉下来：“小梅，我的心已经不可能回到重前了，你照顾好孩子，不要告诉他我的事情，等学校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办离婚手续。”
没等于达说完，李小梅在他的脸上重重地给了一记耳光。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于达没有去追，他就是要把李小梅的那一点希望毁灭掉，把她的心伤透了，伤得滴血，让李小梅憎恨他，鄙视他，唾弃他！从李小梅的生活世界、情感世界彻底地摒弃他！然后消失掉。开始她的新生活。
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在她面前可以自由自在地依着自己的秉性生活着、展示着自己的人。于达扑到了门前，紧紧握着拉手：“小梅！”沉痛地喃喃着。他把她推出去了，把她的**从自己的身边推出去了，但这时她的灵与肉全部真正地占据着他的心，他唯一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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